沈瑢不晓得北镇抚司里还有这样一场谈话,他忙着过年呢。
不出所料,他献上去的画像颇得赞赏。成化帝特意宣他进宫,在永宁宫里又见了他一回,询问他的画技。
沈瑢当然还是推给和尚,只不过这次他多个心眼,成化帝问他和尚的去向,他便说他那师父自幼克六亲,所以不敢于一地久留,也不敢与人亲近,大部分时间都只在山野中行走,所以跟他这个徒弟也只是匆匆一聚便离开了。
“师父临行时还说怕再聚会于我不利,我不相信,还想挽留他多住几日,他坚决不肯。我只当他被什么算命的人骗了,谁知道也没多久,那紫芝观就……”
沈瑢说着,偷眼去瞧成化帝,果然见他眉头紧皱,万贵妃已然先开口道:“你小孩子不知道利害,难怪遭了灾!既如此,你这师父倒也还是个好的,知晓不能害人。”
成化帝原是想将这和尚寻来的。
他精通书画之人,虽不懂这种画法,但也看得出来沈瑢此画还有些粗糙,尤其设色上不够精美,有些美中不足。若是他师父,想必能绘得更好,或许真能请得天上神仙下降也未可知。
但听了沈瑢这话,不免就将这念头打消了许多——虽说他是皇帝,怎么也算不到六亲之内,但这妨克之事宁可信其有,是不敢心存侥幸的。
罢了,真寻了人来也未必就能请得神仙,或许只是个醉心画技之人也未可知。
成化帝这般想着,对沈瑢倒是又添了几分看重:“你,可愿到,书画院,做官?”封个传奉官分分钟的事儿,想来万阁老也不会阻拦。
沈瑢才不要去那地方呢!去干吗?天天画神仙像?他没兴趣!
“陛下不是赏了臣一个锦衣卫千户的官儿吗?”沈瑢厚着脸皮嘻嘻,“臣想去北镇抚司当差。”
成化帝当时只是给他个虚衔罢了,倒也没想让贵妃的弟弟去出生入死:“北镇抚司,须,不是耍,你,小孩子……”
“臣不小了!”沈瑢连忙挺直腰杆——他来京城这半年蹿了一小截呢!
“再说——”沈瑢忙想理由,“臣多干几桩差事,说不定能一窥神灵威能,画更好的画像呢。”
这倒有些打动成化帝。再说沈瑢横竖不是他的弟弟,既然万贵妃都情愿,他倒也不必横加拦阻:“既这样,你去,好好当差,给,贵妃长脸。”
沈瑢心花怒放,给成化帝磕头谢恩,美滋滋出了永宁宫,想想又转身去了文华殿——年后他就不再来读书了,给太子道个别吧。
太子正拿着他送的万花筒在看,看见他刚露出一点笑容,就听他说转过年就不来了,顿时笑容就垮了:“万伴读也不来了?”
沈瑢颇有点儿内疚。主要是,至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确实像是他这个搅那啥棍儿,把太子好好的伴读群体都给搅黄了……
“那不是还有刘伴读……”沈瑢试图宽慰小太子,“再说,太子可以再选几个伴读。臣这年纪大了,书读得也不好……”
太子摇了摇头。其实这次他选伴读,是前朝的官员与万贵妃一党的一次角力,只是——太子心情复杂地看了沈瑢一眼,这次角力,看起来竟然像是万贵妃后来居上了,可实际上他又很清楚,万瑢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相反,他弄出的那个黛笔十分好用,听说还在他家的店铺门口免费赠送。
另外,听说梁芳在打西厂的主意,也是他给拦下来的……
有时候太子都有点怀疑,万瑢真是万家人吗?怎么看着都不像呢。
可是,也确实是因为他,几个伴读都不来了……
太子真是有些矛盾。
不过再选伴读什么的,应该是不可能了。搞这么一次,他的父皇大约都在嫌麻烦,再来一次,恐怕父皇就要被万贵妃烦死了。还是不必生事了,他自己也能读书。何况万瑢说得对,还有刘璐呢——虽然刘璐大概也陪不了他几年。
“殿下不如这样!”沈瑢眼珠子一转,又冒出坏主意来,“殿下不如把功课与国子监的学生们同做,选国子监中年龄相仿的学子,多看看他们的文章是怎么写的,对殿下不也是个启发吗?如此一来,他们虽不是入宫伴读,但也算是遥遥同窗啦。”云同窗,不挺好么?
给国子监的年轻监生们找了麻烦之后,沈瑢又拍胸脯保证自己哪怕去当了差,也会时常进宫来看望太子,毕竟锦衣卫还有拱卫皇宫之责,他也得当值呢,来看看太子还不是机会很多?
太子也说不清究竟是想不想他来,倒是沈瑢自己想到一件事:“我还没学会骑马呢!”
今年这武课都是基础,马才骑过两次,几人将将能在马鞍上坐稳罢了。沈瑢一想到这个,顿时决定多来蹭蹭马术课。
这么一算,他隔三差五就得来,跟伴读好像也相差不多,太子顿时连别离之情都没了。尤其当沈瑢洋洋得意地表示他只需要骑马,不需要再写先生们的功课时,太子头一次起了想殴打伴读之心!
这伴读也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