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给夏灵均顺了顺貂裘上被风吹起来的毛。
约莫半个时辰后,苍狄便领着几只处理好的野鸡回来洒了些盐就直接放篝火上烤了。
不一会儿,烤肉的香味慢慢弥漫扩散到空气中,夏灵均本就午饭时没吃什么,早就饿了,这时候也不挑食了,安安静静地吃着。
入夜,万籁俱寂。
一阵锣鼓声打破了寂静。只见远处一群人举着火把,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缓行而来。
墨清漓早有警觉,睁眼一瞧,不过是一群庄稼人在祭神,心下了然。
倒是夏灵均被吵醒后,坐起来满脸茫然。“他们在做什么?”
“年关将至,农田无事,好不容易闲下来的百姓找点乐子罢了。”
“哦?什么乐子?”
“祭神。”
夏灵均一下子清醒了,疑惑道“怎么还有人敢祭神?”
南夏是禁止祭神的,这是夏衍的忌讳。
夏衍从夏灵均小时候就教导他,这个世界上,没有神。
在古老的传说里,启明王朝得神明庇护方才存续千年,但即使这些所谓的神明选中之人是昏庸无道的暴君,他们仗着那个神明的庇护,极尽奢侈享乐,躺在金银堆里醉生梦死之时未曾想过,这个被庇护的天下居然会有分崩离析的一天。
在绝境中揭竿而起,选择反抗的起义军队,推翻了启明王朝在各地的统治,趁机壮大势力的军阀诸侯纷纷建国称帝,他们全部违背神意,但传说中的神罚没有如约降下,世界依旧太平。
除了人祸,一切风调雨顺,五谷按四时节令播种收割,洪水也好干旱也罢,也只是在小范围内出现;
人们按照生老病死的规律繁衍生息,没有人得天庇护,也没有人生来受诅。
自动乱开始,已经几百年了,大家已经纷纷明白人定能胜天,才发现这庇护暴君的神不过是些虚张声势的泥塑。
所以各称帝的诸侯国不约而同地讲了另一个人定胜天的故事,为他们的起义找一个完美的借口。
他们推断出,如果神真的存在,如果他真的强大又怜爱世人,如果他完美无瑕,怎么会仍由选出的帝王为非作歹,鱼肉百姓。
胆小懦弱者说什么天命如此,气数当然,人力不能挽回。
但他们逆天而为,反倒搏出了一条路,纷纷瓜分一方土地建国称帝,他们自认为自己是英雄豪杰,带领一方百姓走出了苦难。
而夏灵均的祖父——夏衍,自儿时起便不信鬼神之说,建国后更是明令禁止在夏国内祭神建庙,派人砸了各州大大小小的神庙,那些木雕泥塑的神像纷纷被砸落烧毁,在朝内更是不准祭神灵。
至夏灵均出生之时,已无人敢在夏衍面前提起“神灵”二字,所有启明王朝遗留在各地与神灵相关的书籍典册,全部束之高阁。
别的地方不敢说,至少夏灵均从小到大在叶城内,未见过一处神庙。
若有地方官上报发现残余神像,因举报有功也会受到嘉奖。
是故,夏灵均只是儿时听老师提过,从前民间有祭神的仪式,但只是轻描淡写地偶然提起,传到夏衍耳中便引发一场君王的雷霆大怒。
眼见那人群将近,二人从地上站起来,队伍的前后是一群穿着花绿戏服的妙龄少女排队走过,均挑着红色布匹遮盖的竹编担子。
队伍正中间抬着一个简陋的轿子,轿子上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身量不大,蜷缩至一团,像个小孩,但又安安静静,沉稳得不像个孩子。
后方有村民端着五谷,水果,猪羊,糕点,酒缸,两侧还有一些嬉戏打闹的儿童跑前跑后,整条队伍浩浩荡荡蔓延数十米。
走在队伍前面的是几个老头,看样子是村中德高望重之人,路过夏灵均马车旁时,其中一个老头往旁边撇了一眼,又跟旁边队伍外的一个年轻人嘀咕了几句,便带领队伍径直往前走去了。
队伍外那年轻人被嘱咐后,跑来搭话。
“两位少爷?”那年轻人见二人身穿绸缎,与寻常百姓不同,还有些许惧怕,小心翼翼的开口。
“何事?”墨清漓抬眼,语调冷淡。
“啊,嗯……这个,那个,不知道几位……从哪里来?我们村长……”那人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我们就是行商路过。”墨清漓道。“你们不必在意。”
这时几个孩童蹦蹦跳跳,从三人身旁擦过。嘴里唱着儿歌念念有词,不过内容听不真切。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夏灵均看得新奇,问道。
“祭……祭拜先祖……”那人说得小声,扯了个谎,虽然不能祭神,但是先人还是要拜的。
“哦?那我二人可否沾沾光,也一起拜拜,也好保佑我们走南闯北行商顺利。”墨清漓见夏灵均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