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师父他老人家曾立誓不再出手救治江湖中人,上次破例尚是十五年前师叔之子命悬一线的时候。”
赵鸣筝心中一冷,忙道:“少谷主有任何条件尽管开口,只要能救下我师父,就是让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第38章谷主
少谷主摇头道:“我要你赴汤蹈火做什么?只是我师父他有誓言在先,不再出手救助江湖之人,如今便是师弟亲自来求,也难让他老人家松口。”
“那可否请少谷主代为引荐,让我与老谷主见上一面,试一试能否劝服他老人家出手?”赵鸣筝见少谷主推拒之意明显,便着急开口道。
少谷主沉默片刻,看着赵鸣筝微红的眼圈,像是内心挣扎许久,才终于打定心思开口说:“算了,你同我去师父那里一趟吧。只是我师父他年龄大了,脾气不好,也一向不太待见江湖人,有话我代你去说,你在外面等着即可。”
少谷主拿起桌上油灯,带着赵鸣筝走进巫医谷深处,在一处木屋前停了下来,示意赵鸣筝在院内等着,自己只身进去。
赵鸣筝煎熬地注视着头顶星河。星光高悬,亘古如一,于星辰而言,他与秦鹤洲多年的恩怨纠葛只似一瞬而已,但于他自己而言,却已是漫漫半生。
如若秦鹤洲当真无法苏醒,他无法想象往后余生该如何。
种种话语似乎又要变成那句“早知如此”,但早知又如何?他毁去秦鹤洲的一切,是为了双亲家族的血债,他千里前来南疆,则是为了他那微不足道的私心。
再重新来过千百遍,他与他依然要走到今日的地步,如果有什么可以在今日拿来反复咀嚼后悔的,也只有早知如此,当初不该动心。
如若没有动心,自己便该在夺到楼主之位时一剑杀了对方,或是废了他全身筋骨,扔到街头任由他自生自灭。
自己则志得意满,自此遁隐江湖。
只可惜,心动的人,就是输,无论先后,只要心中有了牵念,就再不能坦荡。
房屋内两人说了许久,最后传出老者的厉声斥责,很快少谷主便低着头快步走了出来,显然挨了一顿痛批。
“我尽力了,师父说,当年他误救一人,害得江湖动荡,巫医谷也险遭劫难,自此后便立誓不再救治江湖人。我有意劝说,也提及你与师弟交好,但到底无能为力。”少谷主低声说道,“师父既不出手,我仍能救他,只是他虽命在,却再醒不过来,若你愿意……”
“若醒不过来,于他而言,到底是活着痛快,还是死了痛快?”赵鸣筝问。
少谷主迟疑道:“这……我也不知。”
“那若你出手,我师父他日后可还有机会再得救治,有苏醒的可能?”赵鸣筝又问。
少谷主摇头:“银针取出,便再无转圜之机。”
“我知道了。”赵鸣筝看着少谷主,挟持对方逼老谷主就范的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但旋即又将其打消得一干二净。
自己武艺没有到达可以游刃有余到可以对付整谷人的地步,精通的药理在巫医谷看来不过雕虫小技,若是当真动手,撕破了脸,秦鹤洲才是真正没有了指望。
“那我们回……”
“不。”赵鸣筝看向眼前明亮的窗子,目光坚定,直身跪了下去,朗声说道,“求谷主救我师父一命。”
屋内没有回应,赵鸣筝便加大了声音,再次重复道:“求谷主救我师父一命。”
少谷主吓了一跳,生怕再遭到师父斥责,想要上前拉起赵鸣筝,但赵鸣筝毕竟是习武之人,力气不小,少谷主握住对方小臂,赵鸣筝却依旧纹丝不动,仍跪在院落里。
“你,你别这样……师父决定的事,岂是你这样随意求了能改变的?”少谷主低声劝道,“如今我尚能试上一试,你师父虽无法醒来,却还有一命在。可若惹了我师父不悦,叫人把你们赶出谷,再不许入内,到时才是当真走投无路了。”
赵鸣筝看了少谷主一眼,道:“他既无法醒来,我还不如让他入土为安,何苦为了自己的这点私心留他生不如死?既有人能救他,我必要尽力一试。”
赵鸣筝知晓老谷主在屋内听得清自己说话,便朗声讲道:“我不知谷主曾经错救了什么人,有何恩怨纠葛,但那已是过去之事,谷主为何因一次犯错,便畏缩不前,这全非巫医谷兼济天下的处世之道。
“我师父他行走江湖二十载,为江湖、为天下安稳深涉险境,做了不计其数的事,虽算不上全然光明磊落,却也是为国为民,求谷主看在这份上,能破例救他一场。”
赵鸣筝是为了秦鹤洲才昧着良心说这些话,可说出来以后他才忽然意识到,羽春楼做过的那些事,也并非像他原想的那样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