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激怒他,便默默起身,关门走了。
在包厢里吹了半天空调,又出了酒店,沿着街道慢慢往家走,施容洲终于冷静下来。
性格果敢坚毅的人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反复回想、后悔,哪怕是做错了。
但没那么坚定的人,譬如施容洲,酒精作祟让他撂下狠话,得罪了一圈人,而酒醒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忐忑不安。
那只是他偶然会蹦出的想法,怎么就那么不注意说出口了呢?
就算是实在忍不住,真的要说出口,应该用一种委婉的方式说出来更合适。
他受到的教育不就是不要当众让对方下不来台,说话一定要留有余地吗?
施容洲垂头丧气,懊悔不已。
他一路哀叹着走回小区,远远看着超市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再走近些,是个女生。
灰绿色的头发,白色的棉布裙,白色的帆布鞋,她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瘦削肩膀微微颤抖。
是柯蘅西。
仿佛有某种预兆般,柯蘅西突然抬起脸,她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刚哭过。
“容洲哥。”她站起身,朝他跑过来,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她突然间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住,连声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哽咽着,抽噎着,仿佛犯了天大的错一般,只求他来原谅她,“我又搞砸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明明没有说她为什么爽约,她明明只是在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她明明这样的事不止做了一次。
他明明最讨厌不坦诚的人。
可当她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等他时;当她仿佛孤注一掷奔向他时;当她灰绿色的眼睛自下而上抬起,透过睫毛看着他时;当她眼含着泪水,眼角红红地对他说了一遍又一遍道歉时;当她瑟缩的身子与他相拥,明明颤抖得厉害,却害怕他将他放开,因此用了最大力气将他搂住时。
他没有办法不原谅她。
他想他只能原谅她。
他想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原谅她。
哪怕她骗他。
施容洲慢慢抬起手臂,将她也搂住,手掌不停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他,“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可是他知道什么呢?他什么也不知道。
她的家庭、她的学业、那些日子她要说,却始终没有开口说出来的话,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生哭了,哭得很伤心,如果他不安慰她,那么她所承受的痛苦,仿佛会加倍立即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他想,能有比看见她哭更让自己难受的事吗?
能有比让她停止哭泣更迫切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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