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过诊金并送走老大夫后,杨逍将客栈伙计招来,把药方连同银子一起交给他,让其代为跑腿去药堂抓过药来再送去厨房煎好。伙计见杨逍出手甚为阔绰,自然乐滋滋地应了,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药堂抓药。而这段时间内,杨逍则寸步不离地守在花无缺床头,每隔一段时间就为他换一次毛巾再试一下温度,就连将他从小养大的师父受伤卧床时都不见他有这般的细心殷勤,如今他却对花无缺这刚认识数天的人如此热心照料,这情景倘若给他师父看到了定然会心有戚戚,连声哀叹收徒不慎。一个时辰后,伙计将一碗熬好的药汁送了进来。杨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放在花无缺床边的案上,并有些笨拙地用汤匙不住搅着,待药凉得差不多能入口了,这才扶起花无缺让他靠在床头,端过药碗柔声道:“无缺,吃药了。”花无缺有些昏沉地张开双眼,伸出右手去接杨逍手里的药碗。杨逍见他容色憔悴,心内不由得升起一股怜惜之意来,连忙说道:“你别动,我来喂你。”说完用汤匙舀了一勺药送到花无缺嘴边。花无缺不禁大是尴尬,虽然以前他在移花宫生病时也是被近身宫女服侍着吃药,然而那终究是自小看顾了他十几年,被他视作长辈看待的人,而杨逍与他非亲非故,喂药之举委实有些太过亲密了。花无缺感觉这样不妥当,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妥当,只好摇了摇头坚持己见:“不劳杨兄动手,还是我自己来。”说完勉力伸手接过药碗。杨逍见他如此见外,心内不禁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既然花无缺坚持,他只好放弃喂药之举,只坐在花无缺床头交代:“也好,你小心些。”说完他自己也不禁好笑:自己这武林中风头最劲的少年剑客何时竟然沦为老妈子了?花无缺喝完药后不过一会儿就沉沉睡去,杨逍左右无事可做,便守在花无缺床头细心看顾着他,同时琢磨着等他好了以后自己便与他分道扬镳,然后再继续单人一剑浪荡江湖,去过自由的独行侠生活,免得继续跟花无缺搅在一起,把自己搞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就这样到了中午,杨逍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见纪晓芙站在门外,不禁俊眉微皱道:“有事吗?”纪晓芙兴奋道:“听说今天城东有庙会,肯定十分热闹,咱们反正没啥事,不如叫上花花一起去逛庙会!”到时自己买了东西刚好可以求他帮忙买单,一穷二白的纪美人如是想道。杨逍听她“花花花花”叫得十分亲密,心里顿时冒出一股酸气来,冷冷道:“无缺发烧了,正卧床休养,姑娘自己去逛庙会。”“啊?发烧?!”纪晓芙闻言顿时惊诧得把一张樱桃小嘴长成了一个完美的‘o’型,半晌才回过神来发出一声惊叹:“原——来——武——林——高——手——也——会——生——病——啊——!!!”~~~~~~~~~我是武林高手也会生病发烧的分割线~~~~~~~~~花无缺毕竟内功底子好,兼之老大夫开的药确实有效,只发了一天一夜的烧,翌日清晨醒来时烧便完全退了,精神也好了许多,除了身上还有些乏力之外便再无其他异状了。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两夜,只觉屋子里闷得厉害,此刻既然病愈便不愿再躺下去,遂起身穿衣洗漱,然后下到了大厅里。这时杨逍早已起床用过早膳走得不见人影,大约是找了个清静的地方练功了。花无缺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然后叫了一碗甜粥两个清淡的小菜慢慢地吃着。吃到一半时纪晓芙也从梯上走了下来,见到花无缺在大堂内用餐便走到他身旁坐下,一双杏仁眼眨巴眨巴地看着花无缺道:“花花你请我吃早饭好吗?人家下山时忘记带钱了555……”花无缺素来对女子最是敬重有加,自然不会让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为难,当下点点头道:“好,你这几日的花费全算我账上便是。不过我叫花无缺,不叫花花。”纪晓芙闻言顿时心花怒放,欢呼一声道:“花花你真是个大好人!我简直爱死你了!”口中说着话的同时,猛然伸开双臂给了花无缺一个热情的熊抱以示自己的感激之情。还未等花无缺从被女人吃豆腐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听得门外一声怒喝:“杨逍,你莫要欺人太甚!”花无缺听到有人叫杨逍,连忙转过头一看,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走了进来。那青年大约二十上下,身穿一件深蓝色道袍,浓眉大眼相貌俊朗,然而却是满面怒气,双目炯炯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怒视过来。纪晓芙一眼看清楚青年的相貌,不禁大为心虚,连忙躲在花无缺身后,同时在他耳边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我那挂名的未婚夫找来了,这可如何是好?”花无缺见纪晓芙直往自己身后躲,不禁觉得一头雾水,一怔之间那青年已然大步走上前来,对着花无缺戟指怒骂:“杨逍,你诱拐我未婚妻,还在大庭广众下……”一句话未完忽然自动消音,双眼直愣愣地看着花无缺发起呆来。方才他走进来时花无缺侧着脸面对他,兼之室内毕竟不如外面光线明亮,因此青年一时间并未看清他的容貌。此刻正面对着那张清丽绝俗的俊颜,青年顿时瞠目结舌,脑中一片空白,口中也呐呐地说不出半个字来,只一颗心跳得犹如擂鼓。花无缺这才知道他是将自己错认成杨逍,遂拱手淡然一笑道:“兄台认错人了,在下花无缺。”孰料青年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用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晒成小麦色的脸上迅速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花无缺不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耳边顿时响起纪晓芙那熟悉的叫声:“啊啊啊花花你踩到我的脚了!!!”青年被她那高分贝的音量一叫,这才回过神来,勉强把目光从花无缺面上移开,干咳一声道:“你方才说什么?”花无缺顿时无语扶额:感情自己方才那句话是对着空气说的啊?这时纪晓芙终于认识到躲藏不能解决问题,单脚跳出来有些羞赧地对青年说道:“殷六侠,那个那个你认错人了,这位是花无缺少侠,不是杨逍,杨逍一大早就跑出去练功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殷六侠瞟了纪晓芙一眼,这才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遂沉下脸道:“晓芙,你我自幼便结下鸳盟,为何你却要背弃婚约,下山追随杨逍而去?你这般做法不觉得太让人心寒了么?!”纪晓芙哪会将他的质问看在眼里,当下抬起头直视对方,振振有辞道:“当初和你订婚的人又不是我,我也没有同意过这门亲事,谁做主订的亲找谁去,不关我事!”殷六侠见她说得理直气壮恬不知耻,险些气得厥过去,高大的身子不住地发着抖,面色也变得十分可怕,吓得纪晓芙连忙缩在花无缺的身后。殷六侠的目光跟着她的身影再度回到花无缺身上,竟然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满腔怒火也莫名消散了大半。片刻之后他终于理清思绪,沉声对纪晓芙一字字道:“晓芙,既然你对这门亲事如此抗拒,我也不会强迫你履行婚约。也罢,今后你我形同陌路,就当我们从未订过婚!”纪晓芙巴不得他这么说,闻言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这可是你早就说的,既然说了就不能反悔哦!”殷六侠怒道:“我殷梨亭堂堂七尺男儿,自是一言九鼎,又岂会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我这便回武当山向父亲说明,请他拟一封退婚文书交予令师。晓芙,后会有期!”说完转身拂袖而去,显是余怒未消。纪晓芙见他终于走了,这才从花无缺身后走了出来,对着他讪笑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花无缺虽然对纪晓芙的做法不以为然,然而终究不关己事,他也无权干涉别人的决定,因此只点了点头,神情淡然地继续坐下喝粥。正文一个时辰后,杨逍终于练功完毕,回到了客栈内。纪晓芙看到他手上提着的物事,连忙三两步跳了过去叫道:“咦,杨逍你从哪儿弄来只王八?”杨逍闻言脸上一热,故作不经意道:“练功回来时顺路买的。无缺刚病了一场,给他炖个甲鱼汤补补元气。”纪晓芙奇道:“我记得你这两天都跑城西树林里练功,可是菜市场在城南,你这路也顺得太诡异了?”杨逍见被揭穿,不由恼羞成怒道:“我还要练轻功,你管得着吗?”说完叫来了店伙计,把手里的甲鱼交给他吩咐他送去厨房收拾。然后杨逍转头看向花无缺,柔声问道:“怎么不好好在上休息?”花无缺自从杨逍进门以来就感觉自己很奇怪,不但心跳加速,脸上也一阵阵地莫名发热,甚至有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的感觉,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经过昨晚之后就变成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了?这哪里还是往日那个云淡风轻的自己?听到杨逍的话,花无缺连忙收起乱飘的思绪,有些不自然地道:“我饿了,下用早膳。”杨逍闻言一拍脑门道:“看我糊涂的,竟然忘了这茬。我该在练功前吩咐厨房把早膳给你送进屋里的。”他毕竟当惯了独行侠,从未照顾过别人,所以难免有所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