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坡相见,当日消息就传遍了王城。虽然在两个当事人跟前都禁绝此事,他们也都忙于自己的事,其实在无声无息中,仿佛关于这一场婚约的秘事跟利益趋向乃至政治影响如同暗河脉络一样流向这座庞大王城每一处权力筑巢的府邸之中。人人都在臆测,盘算,试探,预判再见,是七天后了。周姑娘随同其父入宫觐见帝王,又见到了不少带着血缘关系的宗室亲族,余下既是王公大臣相比而言,当时也只是科举出头,入了翰林但还未被帝王分派实权官位的奚公子就显得清净许多了。她,在多年养病期间寂静无声,很多人都几乎要当她病死了,这一朝露面,不至于就如同开花的孔雀般处处结交关系,寻常也只是出席贵族子弟跟学宫举办的才子雅宴等事。最常去的是鳞羽阁。但去了几次就没去了,翰林院其实很忙,诸事繁琐,翰林老臣倚重她,常分派累累案牍文事让她处理,加上奚氏宅子里还有奚为臣亲自教导的课业,她两点一线,光是熬夜,就是言洄黑了眼圈不断陪伴的日日夜夜。所以,当节♀完整章节』()“奚公子在家中也会让其他兄弟望而生畏吗?刚刚那位跑得好快。”奚玄:“想是有急事吧。”周燕纾:“可能是跑慢了就被你训诫?反正只要跑得快,就不会出现说不过你的情况?”估计是。奚玄抬手邀请她随同走向外面湖边水榭。没去更封闭禁忌可以独处的书屋等地。周燕纾仿佛不在意,两人漫步在春花浪漫的园林之中,偶尔闲谈、北地的风光,王城的繁华,朝堂士族出的一些趣事。像是朋友一样,唯独没有旖旎暧昧,后头尾随保护他们的暗卫心里暗暗嘀咕:除了交谈时没让对方的话落地上,这两位可真如二公子所说——俩冰窟窿在比谁更冷。周燕纾的法,可,毕竟人多,毕竟人多就有多情之事。男男女女,屡见不鲜,至少周家就是这样的。若是从小在这样的地方长大,应当对私情一事懂几分。然而,这个奚玄在这一块不知是不在意,还是从未留意,或者故作不知,她是真没管那些事。不管是书童,还是一些暂居府内时常偶遇她的表小姐,这人都跟看假山上的石头一样。被人还好说,书童那儿,以此人身份跟性格,若是早知,就一定会提前避开甚至警告或者教诲。未有此反应,就是不知。那说明此人很可能真的在这一块见识很少,也不擅长。加上老夫人的奇怪表现,周燕纾敏锐察觉奚家有问题。
————后来他们离开了奚氏,去了周家在王城郊区的马场。刚好当天是宗室子弟小聚,他们见到了小了他们两三岁的三皇子宎狡。骑马蹴鞠,这位三皇子都不过尔尔,但很多人为其喝彩。帝王子嗣不丰,这位有极大问鼎的声势,多的是人附庸,也多的是人心甘情愿败在其不怎么样的骑射技术之下。这人也到了他们跟前,表面好意邀请。“殿下美意,可下官身体不适,也不擅此道,也只能看殿下大杀四方了。”奚玄这人也有圆滑的一面,和气应对了三皇子的邀约,但也知道宎狡的目的不是她。“啊,奚玄你总是如此,但也没办法,你身体残损了嘛,本皇子也不敢让你上啊,不然万一你出点什么差错,奚家还不得恨死本皇子,哈哈哈!”“不过周姑娘既然在,在北地彪勇之地,想必更好此道,不如陪我们一起玩啊。”周燕纾婉言相拒,说她从小被教导贤良淑德,也不擅此道。“北地之风的确如殿下所言,但那是男儿的事,我一介女子,实为不适。”宎狡:“也对,可惜了,那你的弟弟应该擅此道吧,听闻周大人亲自教导。”“他的确擅长,且是其中佼佼者,若是他跟殿下您见面,一定能一见如故。”后头跟着的言洄看着三人交谈的画面。似乎都真情实感。其实是。宎狡看不起奚玄,认为她体弱多病,是个病秧子,却将得到周燕纾后面代表的周家利益,他想截胡,因为一旦他得到周家的支持,这桁国就板上钉钉是他的了。他的确觊觎周燕纾。觊觎其身为女子的美丽跟气度。觊觎她带来的利益。而奚家必定早就有关于周家的调查,知道那位弟弟是庶出。周家又何尝不知这位三皇子是什么水平。那么,这周燕纾在说三皇子跟其弟弟必然会一见如故的时候言洄看到自家公子别开眼,瞧着蓝天白云,神色平和。仿佛赞同。区区庶子,区区宠妃佞族所出的三皇子,在他们看来皆是废物吧,可不得一见如故?——————马场僻静处,没了三皇子那些人,周燕纾没有提起刚刚的事,只是问奚玄是真的骑不了马了吗?“只是不能长时间射箭,还能应付科考,上马自然也是可以的。”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奚玄是在这一块落了状元榜眼不少分。周燕纾看着奚玄上了马,后者上马的姿态让她眼底微顿,但很快不动声色。直到她看到为了保护自家公子,那个书童也上马。用的是一模一样的骑乘技艺跟姿势。显然,奚玄公子亲自教导过这位书童。分开后。回城的马车上,管家夸赞道:“刚刚周姑娘看到公子您上马的样子,许是想到儿时她在北地马场教您的事了,说起来,你们也是青梅竹马呢。”奚玄笑了笑,她知道刚刚周燕纾在确定她的身份。直到她上马,后者才确定她是奚玄本人。很奇怪,她自己是心里有鬼,得应付对方,捂紧身份。这人呢?为何要仿佛验证,好像不是在挑夫婿,更像是在挑盟友。而且刚刚这人在挑马的样子是故意装作不擅此道,然而最终还是在给挑选的马匹上用心了几分。那匹马矫健且温驯,奔跑时不会太颠簸。对方在照顾她的身体,以至于在这一块暴露了些底子——周姑娘年纪轻轻,却是很强的相马大家。——————后来听说宎狡几次邀约,周姑娘和都没去,没几日后,他们都得知消息——不知为何,三皇子宎狡最近心情不佳,屡屡惩戒他人,一次在世家公子聚会中公然打骂一位青年公子,辱其家族。“当年秦氏奸妃,其人仗着乃军武起家,镇守边疆,在兵部位高权重,当年竟其谋反之心,欲从凉王一路勾结羌族悖逆我皇族,你家明明是那奸妃收钱提拔而起的小官,经当年彻查没被侦办,已是幸事,如今也敢在本殿下面前出现,算是什么东西?你家合该被抄家灭门,你也配当官?还入翰林院?!”后来得知,那人是翰林院的人,也是榜眼,年长几岁,跟奚玄关系很好。三皇子跋扈失态,本是他的错,结果是这位榜眼没多久就被派遣到完全不擅长且不适应的刑部。负责督办一个杀人命案。他去刑部的那天,三皇子也被几位御史联合弹劾了,连着其他不轨之事,不算特别厉害,就是带着几分风花雪月,似有骚扰朝臣妻妾的风声,真真假假的,其母妃求情也没用,被桁帝冷笑着罚闭宫半年。看似不痛不痒,但半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主要不少朝臣得知这人连那点事都控制不住,竟脑子糊涂到去沾染臣妻,这实在是大忌,于是风向就开始变了。若非帝王子嗣真的不丰,就这样的货色,谁也不会把宝压在他身上。——————即便如此,那位文质彬彬的翰林院榜眼还是对这个命案束手无策,于是三皇子被紧闭的第二天。他的友人拜访而来。本是忙碌不已,也没什么时间招待对方,若非失礼,该是将人请回去的,可总得见一面亲自请送吧,结果对方一下马车,这位刑部新人就欢喜不已。“奚玄阿弟!”奚玄下了马车,刚好看到王城左翼副城隶属的秦岭村郊入村竹林边上有白布盖着。想来是有尸身。恶臭入鼻。寒暄之语不必多,刘榜眼一看她带了人就放心了许多。“你身份贵重,又是要新婚之人,可不能来冒险,还好带着护卫跟辛夷。”交往多了,刘榜眼对言洄也算熟悉,言洄行礼,把马匹牵好,回头看到奚玄跟刘榜眼走向竹荫下的三具尸身上。“起初是开了春,村里的老农上山挖笋,结果嗅了恶臭,一锄头挖开就见到了一只手,额,有些不堪,阿弟就别看了吧,免得回去睡不好。”结果刘榜眼刚说了话,奚玄就掀开了白布,看到了第一具尸体。左臂手掌手指残缺,流脓腐液,伤口是锄头造成的了,显然那老农一锄头下去没挖到笋,倒是断了他人的指葱。“那老农跑回村子喊人,后来报官,案子层级分派,就落在了我这个新人身上。”“也是我无能,对这种断案之事实在是没有头绪。”刘榜眼风采绝佳,才气逼人,对着一个地薯也能吟出千古佳句,哪里见过这种凶恶之事。昨天吐了一天,今天走路都打摆子。倒是更具风采且羸弱如清风明月的奚公子冷眼看这尸身,面不改色,还用树枝戳了下身体,命令衙役帮忙翻面。刘榜眼:“根据仵作验看,说是大抵死于半月前,这腐烂之期“三具尸体都翻过了。奚玄扔掉树枝,拍搓手指上沾染的一点尘土,淡淡道:“没那么久,也就这两天才埋下去的事。”众人惊讶,仵作也疑惑了,刚要说话。“开春,前几天还下过雨,笋长得极快,那老农在自家熟悉的竹林里,找的自然是笋子多长的地方,可饶是如此,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方,尸体腐烂程度如此,却没有被春笋顶刺破损皮肤的迹象,说明也就是刚埋下去的。”“但尸身又腐烂如斯,说明竹林不是第一案发地,是被人转移埋尸,真正的杀人地点还得再找找。”奚玄看向远处正坐在石头上干呕休憩的老农。“唤他过来,问他最近是不是常住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