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时一直远远地坠在大部队后方,倒不是他有先见之明,觉得前方危险。而是他费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船板的秘密,好不容易有了工具,他又不善划船,吭哧吭哧折腾了好久,船只却不进反退。最后殷时灵机一动,反向挥板,才成功前进。此时看到熟悉的焉九,殷时简直喜不自禁,仿佛突然有了主心骨。两人的船只渐渐靠近,焉九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了然道:“看来这一层的考题,殷道友没有买到。”殷时摸了摸后脑,“押题这事,本就看运气,走到这层也够我回去跟师尊交代了。”说话间,前方的骚动慢慢平息。在众人的船只退到安全距离后,那条兴风作浪的鱼尾便安静下来,好像只是为了将他们拦截在此。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这种船只相撞的意外,自恃实力不凡的修士都往远处散去,怕被旁人拖累,抑或是提防有人趁乱下黑手。这片水域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殷时眼巴巴地看着焉九,“焉道友现在可有头绪?”焉九正在回想刚刚一闪而逝的黝黑鱼尾,“那条鱼尾……”长离闻言,也下意识回忆起来。“那条鱼尾柔韧有力,充满爆发力,一甩就能抽翻一条船,可见肉质紧实有嚼劲……”焉九抽了抽嘴,“不是说这个”他沉思片刻,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是六须鱼!”长离和殷时同时看向他。“焉小九,你认识?”“焉道友,你认识?”焉九的眼睛亮了亮,“六须鱼有极强的领地意识,会驱逐所有意外闯入者。只有被认为同族的六须鱼才能在它的领地里进出自如。”长离迟疑道:“所以我们要伪装成一条鱼?”她看看焉九,又看看殷时,觉得这个难度有点高。焉九继续道:“六须鱼以气味识人,我们只要骗过它的鼻子就行。”殷时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口,只闻到上一场试炼留下的一股风沙味儿。他迟疑道:“焉道友,我身上没有鱼腥味。”殷时又低头看了看黑水,“难不成要去水里泡一泡?”他想到刚刚落水修士的惨叫,实在没有下水的勇气。焉九用一种关爱学前稚童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必,我们绑一条六须鱼,从它身上刮取粘液即可。”殷时刚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不对,绑一条六须鱼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啊。焉道友为什么说得像是吃口饭那么轻松。他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道:“焉道友,我可以前去当诱饵引出六须鱼,方便你出手。”焉九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口小锅炉,抬头便对上殷时宛如英勇就义的眼神,困惑道:“你当诱饵,六须鱼可能没什么胃口,还是我煮点鱼食更有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被嫌弃的殷时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耷拉下来。长离看着焉九起锅的模样,发出灵魂质问:“焉小九,你确定你做的鱼食,六须鱼会喜欢?()”焉九肯定道:≈ap;ldo;当然,六须鱼性喜食臭,我正常发挥就没问题。?()『来[]≈ap;看最新章节≈ap;完整章节』()”长离看向蔫头耷脑的殷时,喃喃道:“所以殷道友没被你选中,是因为他不够臭?”焉九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当然,你看他腰间还挂着一个香囊,怎么可能合六须鱼的胃口。”有了焉九的提前预警,长离早早就运转屏息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因此当一锅糊糊状鱼食出炉时,受到臭味冲击的,只有殷时一人。殷时慌忙用衣袖捂住口鼻,差点没一口气厥过去。“焉道友,你这煮的是什么东西?”焉九看着水面荡开越来越大的波纹,翘了翘唇角。“六须鱼喜欢的好东西。”话音未落,一个圆乎乎的黑色鱼头就猛地探出水面,一双充满渴望的圆形鱼眼紧盯着焉九手里的糊糊。殷时被这大鱼头吓了一条。“好丑的鱼。”长离看着圆滚滚的鱼头,无意识地低声道:“啊,想喝鱼头豆腐汤了。”焉九舀糊糊的手抖了一抖,半勺糊糊从空中坠落,被六须鱼张口吞下。他颇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自家小剑灵是真的馋了。焉九一边不紧不慢地喂食六须鱼,一边掏出一把小刷子,从六须鱼身上缓缓刷过,带下丝丝缕缕的透明粘液。六须鱼吃得欢快,也不反感身上的刷子,甚至中途转了一个圈,想让刷子挠一挠另一面有些痒痒的鱼背。当一锅鱼食喂尽时,焉九已经收集了满满一玉瓶的粘液。六须鱼依依不舍地绕着小船游了两圈,见再没有好吃的,才一头扎入水底,没了踪迹。焉九给殷时分了半瓶粘液。“抹上这个,我们经过前方水域时,应当不会再遭遇突袭。”殷时慎重地接过这半瓶散发着鱼腥味的粘液,如获至宝般往身上涂抹,焉九都没来急出声阻止,他就已经抹完一条胳膊。长离目瞪口呆地看着殷时飞快的动作。能毫不犹豫地将这东西往身上抹,殷道友还是有点过人之处的。焉九愣了一瞬,才连忙道:“殷道友,这个粘液,抹在船身上就可以了。”
殷时登时一僵,语气哀怨:“焉道友,你怎么不早说。”焉九沉默片刻,“我也没想到你动作那么快。”焉九将粘液均匀地涂抹在船身各处。殷时有样学样,将剩下的粘液抹在船身上。准备妥当后,两人就划着船继续出发了。在经过刚才骚乱的水域时,长离一直提着心,盯着黑漆漆的水面。两艘小船一前一后,安然无恙地划过后,殷时方长()舒一口气。然而一个时辰后,他们依然没有看见一点对岸的痕迹。殷时不禁动了动发酸的胳膊。“这黑水也太宽了,根本看不到头。”长离心想:难道这关试炼不限时日的原因,是黑水宽得堪比马拉松赛道?然而这并不是最糟糕的,随着时间推移,长离总觉得船板似乎慢慢变薄了。她戳了戳焉九,“焉小九,你看看船板。”划船中的焉九瞥了一眼,微微皱眉,他摸了摸船板。不是错觉,船板真的在一点点变薄。速度虽慢,确是不容忽视的事实。静静流淌的黑水悄无声息地腐蚀着船壁,在修士们一无所觉的时候,埋下了巨大的隐患。焉九看一眼还在埋头划船的殷时,对长离道:“你先划一会儿,我再准备点鱼食。若是船只在到岸前报废,我们恐怕还得找六须鱼帮忙。”长离用灵力操纵着船板,在水里飞快划动。尚不知危机将至的殷时羡慕地看一眼别人家的剑灵,再看看腰间装死的九节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现在回炉重造,还能不能造出个懂得分忧的贴心器灵。又划了不知多久,殷时才后知后觉道:“是我划船的手艺精进了吗,怎么这船板越来越轻了?”焉九刚刚收起一锅煮好的鱼食,开始熬第二锅。他听见殷时的话,慢吞吞提醒道:“殷道友,你觉得船板轻了,就没觉得它变薄了吗?”殷时瞪大眼睛看了两眼,又上手摸了摸,小脸一白,求助般看向焉九。“焉、焉道友,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船出问题了?”焉九用汤匙在锅里搅动两下。“这船应该只是让我们初时应急的工具,最后渡过黑水,还得靠其他手段。”殷时的脸色更加苍白。“我不会水啊,游也游不过去。”焉九不慌不忙道:“那就找个会水的带我们。”殷时想了两分钟,才明白他的意思。“焉道友是指那六须鱼?”焉九应道:“既然刚才已经找它帮过一次忙,一事不烦二主,干脆让它送我们到河对岸。”长离划着船,却想起刚刚被六须鱼攻击的水域。他们靠伪装安全渡过,怕是也会有急脾气的修士直接和六须鱼打起来,等他们发现船只是个一次性用品,却已经和六须鱼结仇,进退两难。长离一边想着,一边就忍不住和焉九说道。焉九将鱼食分装进一只只玉瓶,随口道:“若是他们选了杀伐之道,自然不能中途改弦易辙。只要实力够强,杀到六须鱼心生惧意,也能为之所用,这是另一种道。”长离若有所悟,这场试炼就如修行,大道三千,各有所长,最后却是殊途同归,抵达彼岸。焉九熄灭炉火时,船身已经薄如白纸。他将一只玉瓶稍稍倾斜,鱼食撒入黑水,溅起朵朵水花。殷时死死扣住船板,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额角渗出些微汗意。对于一只旱鸭子来说,没有比现在更加紧张的时刻了。当殷时心慌到快要喘不上气时,一道水波由远至近而来,一路延伸到焉九的船边。“哗啦——”那个眼熟的圆滚滚鱼头破水而出,朝着焉九张大嘴巴,露出两排银光闪闪的三角尖牙,锋利又整齐。殷时这时候也不觉得它丑了,只觉得它的圆脑袋可亲又可爱。这时,两艘小船齐齐发出“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薄薄的船板终于到了极限,再也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焉九果断纵身一跃,带着长离跳上宽阔的鱼背。“啊啊啊——”殷时不自觉地尖叫出声。这一瞬间,焉九以灵力为绳,一把套住他的腰,将人甩上了鱼背。鱼背湿滑,殷时当即摔了个大马趴。他第一反应不是起身,而是四肢张开,死死抱住鱼背。殷时犹如看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热泪盈眶道:“鱼崽,我等得你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