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爻轻轻坐起来,晃眼见景平领口松垮地歪着,脖子上垂着拴扳指的黑绳。他悄悄伸手过去,指尖刚碰到对方领口,景平一皱眉,好像要醒。
李爻赶快把手往回收。
与此同时,景平蜷缩在脸庞一侧的手随意一捞,胡撸住李爻的一把衣袖。
李爻心虚:抓现行了……
好在景平没醒,只是拽着李爻的袖子,贴在脸边,鼻息略重地吸过一口气,蹭了个舒服的姿势,露出浅淡的心满意足,继续睡了。
李爻歪头看他:难不成是喜欢我衣服上的熏香味?
他看景平睡颜平和,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可能真的是当年被自己救下的孩子。
答案就在那扳指上。
李爻静静坐在景平身边等了两刻钟,待对方彻底睡熟,才轻手轻脚把人挪到床上,动作极轻地抽出玉扳指。
扳指油润细糯,戒臂上带着一点褐红的血沁,李爻捻着扳指失神半晌,心思仿佛随着时光回溯,飘回当年信安城郊的雨夜里——那个被他一把接在怀里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近十年不见,他经历了什么呢,怕是天涯沦落人自有沧桑。
第二天天光微亮,景平睁了眼。
他见李爻已经起来了,穿戴整齐,坐在窗边看书。而自己,居然睡在人家床上,不仅盖着人家的被子,还把对方中衣当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额……
昨天明明只想多待一会儿的。
景平耳根子起火,蹭地坐起来了。
“醒了,睡得好吗?”李爻抬眼看他,眼里藏着笑。
“我……”
景平支支吾吾,要臊死了。
李爻自觉非常贴心地开解他:“你还小呢,怕鬼很正常,后山那些坟包子多是无主孤坟,要是化成野鬼……嗯……倒是容易瞎找人,”说到这他意识到这不是安慰人,转话题道,“这人嘛,总该有点畏惧的东西,我小时候怕蝎子,现在一想来都浑身不自在,还不如你呢。”
“我不是怕鬼!”景平大声反驳,眉毛都竖起来了。
看他据理力争,李爻笑出声了:“好好好,不是怕鬼,你是给我看咳嗽太累了,辛苦辛苦。”
这哪儿是相信他不怕鬼,分明是拿他当三岁小孩哄。
景平红着脸,想让对方相信他,又觉得必然越描越黑。
对外发不出的脾气眼看转为生闷气,门突然给敲响了。
“东家,”孙伯推门进来,见景平在床上坐着,也是一愣,跟着如出一辙地会意了:啊,昨儿打雷下雨,小孩怕鬼。
景平想挠墙。
不过孙伯没给他抓狂的机会,急向李爻道:“花长史来得急,说找您有急事。”
李爻神色一沉,扣书起身,迈出两步又折返回景平跟前:“等我回来,”他倏然贴近对方耳边,用只有彼此听清的声音道,“想找李爻?我告诉你他在哪。”
景平瞳仁一闪。
骤然打破彼此安全距离的压迫感被李爻身上的香味中和掉些许,待到他回过神,李爻已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