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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第1页）

电梯门开时，手机铃声恰好响起。考虑到信号问题，桑沈没有进电梯，举着电话从侧门绕到花园里。

“抱歉啊桑先生，这么晚还打扰您，九床的小苑您还记得吗，上次您来看过他。”陈医生道。

“怎么了？”桑沈应道。夜色微凉，他按了按颈后滚烫的腺体，声音疲惫。

“这孩子做完手术刚醒，吵着要打电话给您，说您答应他手术成功会来看他。。。。。。”只能听见电话那端平稳的呼吸声，陈医生越说越犹豫，“当然这么晚了您肯定没空，我们也劝了半天，小苑还是闹着要给您打个电话。”

小苑。。。。。。或许生病让记忆力衰退，桑沈思索许久，脑子里只有一团模糊的印象。啊，大概是那次，桑友德还活着的时候配合媒体进行了一次作秀活动，桑家父子对医院里的病人们致以了友好亲切的关怀问候。但没过多久，医院就因事故造成一死两残，桑友德自杀，那个宣传片也从未播出过。

“把电话给他吧。”桑沈说。

“哥哥！”沙哑的童声传来，“医生阿姨说我的手术成功了！”

桑沈笑了笑：“祝贺你，明天有空我再去看你，好不好？”

“真的吗？可是医生阿姨说你太忙了！”小孩很高兴。

“哥哥答应你了呀。”

“那。。。。。。那件事也算数吗？就是我长大了以后可以和你结婚。”孩子有点害羞地问。

“当然不算。”桑沈失笑。

“可是上次哥哥也答应我的。。。。。。”

桑沈不记得这件事了，想来也许是哄小孩吃药时随口答应的。他的声音仍然又轻又软，说出的内容却十分残忍：“这个是骗你的。”

“啊？哥哥怎么骗人啊。。。。。。”

“嗯，哥哥会骗人，所以小苑别和骗子结婚哦，要和好人结婚。”

一晚上哄完老的哄小的，说甜言蜜语也十分耗费心力，桑沈一阵心慌无力，不得不靠坐在花坛上。

陈医生接过电话：“桑先生您放心，小苑恢复得不错。”

见对方没有立刻挂断电话，桑沈抿了抿惨白的唇，问：“还有事？”

“之前这些孩子都是您和您父亲资助的，现在第一批资助金已经用完了，后续。。。。。。”

虽然屏蔽了疼痛，桑沈却仍能感觉到胃里一阵紧缩，他捏了捏眉心，问得直白：“还缺多少钱？”

“一共6个孩子，一人30万。”

寂静夜里只剩恼人的蛙鸣此起彼伏。桑沈缓缓蹲下，只尝试着将病理反应打开了10%，胃里就已经疼得钻心，冷汗很快浸湿了衬衫。

生病真是件辛苦的事情啊。

“后续我会继续负责，有空也会去看看他们。”

“好，我替孩子们谢谢桑少了。”

即使是电梯上升的轻微加速也会带来一阵心悸，桑沈揉了揉心口走出电梯，微微一愣。

他家的门和灯都开着。

桑沈后退半步确认门牌号，却听见急切的脚步声，抬眸撞上乔聿衡的眼睛。

乔聿衡看见桑沈，眸中狂风暴雨下的阴沉海面像被闪电劈开一瞬，将他隐藏着的仓皇在意悉数照亮。

“你去哪了？”乔聿衡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没压住尾音的颤抖，“桑沈，你知不知道自己还在生病？”

明亮的灯光晃得桑沈眼前晕成一片，恍惚间一切似曾相识。

刚在一起时，乔聿衡就会在楼下数着秒计算桑沈上楼的时间，不停地问他有没有到家。乔聿衡从小便没有一点安全感，如愿以偿带给他的反而是更深的焦虑，分开片刻就会产生抽筋剥骨的思念。乔聿衡需要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地拥抱、亲吻桑沈。

桑沈看向乔聿衡的右手。乔聿衡抓着一把钥匙，显然是刚刚才打开门。钥匙上挂着掉了色的小熊钥匙扣。

“你没有扔掉钥匙。”桑沈卸了劲倚在门框上，眼里带着笑意。

乔聿衡一下攥紧了手里的钥匙，他沉默半晌才艰涩开口：“。。。。。。你也没有换锁。”

“嗯。”桑沈没有骨头一样将脑袋也搭在门框上，“但是没多久就要连房子一起换了。”

桑沈一直很喜欢这间屋子，他亲手绘制了每一面墙上的花海，他几乎收集了世界上所有漂亮的红色艺术品，把这里装饰得犹如一颗跳动的心脏。但现在仅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

“我很缺钱，小衡。”桑沈轻轻叹气，像一朵失了血色的苍白玫瑰，“下午你让我求你，现在还作数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句成语一点道理都没有，如今桑沈处在了当年乔聿衡的位置，乔聿衡却感觉不到一丝畅快。乔聿衡想，他应该把这个人吃掉，吞进肚子里，所有的爱和恨也可以一并嚼碎了消化，不再日日夜夜地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