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穿好衣服就下去。”他暗暗叹一口气,无法拒绝母亲诚挚的邀约。
“那妈在楼下等你喽!”一得到儿子首肯的张洵美随即喜孜孜的下楼去。
龚司浚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穿戴妥当,迅速至餐桌报到。
幸好当了一辈子贵妇的老妈很有自知之明,事先让厨房工作的张妈准备了汤头,这碗家常面味道才不至于荒腔走板,尚能下肚果腹,龚司浚吃得很感恩。
“好不好吃?”张洵美兴高采烈的问。
“唔,好吃。”不忍母亲失望,龚司浚一边漾开笑容予以赞美,一边佯装镇定将疑似没熟的面条吞咽下肚,接着赶紧补上一口热汤,压压嘴里诡异的口感。
“好吃就好。看你吃得津津有味,妈真开心。”
“干嘛光看着我吃,妈自己也快吃啊!”他莞尔一笑催促道。
“好。”张洵美拿起筷子,优雅的送了几口面条后,“唉……”
龚司浚没多做理会,兀自嚼着部分没熟的面条。
“唉!”张洵美发声气力加重几分,这辈子没沾过几次阳春水的左手搁下汤匙,单手支额,右手则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碗里的面条。
龚司浚黑眉微挑,抬眸瞟了年过半百却犹有小女人姿态的母亲一眼--
“想爸了是不是?再忍耐一下,他明天就回来了。”
父亲到上海参加两岸商贸座谈,明天是最后一天,
“爸不是故意不带你去,是医生交代过这段时间你得好好静养才行。”
母亲是个典型的病美人,本身是个血癌患者,还兼有心脏病的问题,一年到头总是大病不停小病不断,常常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当场昏倒给你看。
这次上海行,老爸原本允诺要带她去赏览十里洋场的风光,当作是庆祝两人结婚周年纪念,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两个礼拜前母亲无预警在家中昏倒送医,紧急动了心脏搭桥手术后才险险保住一命,旅行自然是泡汤了。
“不关你爸爸的事。”她本就苍白的脸孔顿时爬满愁绪。
“那是为了什么?”
只见超龄的资深少女闻言双眉一颦,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瞬间蒙眬泛泪……
“妈,好端端的,怎么哭了?”龚司浚赶紧抽了几张面纸递给母亲。
“妈只是突然想到了霏霏。”张洵美接过面纸,揩揩湿润的眼睛。
唉,又是霏霏,这半年来,光是为了这个听得他耳朵都要长茧的霏霏,母亲掉的眼泪都足以蓄满整座游泳池了。
母亲年轻时有个感情甚笃的姊妹淘,名叫徐婉秀,霏霏就是婉秀阿姨唯一的女儿。
婉秀阿姨跟随丈夫移民美国前,两家人很是亲近,几乎每到假日就聚在一块,当初父亲的事业发生周转危机,还是婉秀阿姨慷慨解囊,龚家才得以渡过危机。母亲常说,若当年没有婉秀阿姨的帮忙,哪有今天的远美集团。
印象中,霏霏是个胖嘟嘟的小丫头,对比当年瘦弱如柴的龚司浚,年纪比他小上许多的霏霏根本是只肥嫩的巨兽,摆在柜子那一本本旧相本里好几张龚司浚骑着小车,后面载着霏霏的艰苦画面,可见当年婉秀阿姨家的伙食办得肯定比龚家好,要不怎能养出如此肥嫩女娃。
然而随着婉秀阿姨举家迁往美国定居后,两家人便渐渐失去了联络……
直到半年前,母亲辗转从美国回来的友人口中听闻了不幸的消息,婉秀阿姨和她的丈夫早在多年前的一场车祸意外中过世,只留下女儿霏霏一个人。
婉秀阿姨家没有亲戚,至于何叔那边的状况,母亲并不是很清楚,担心好友的女儿无人照料,母亲兴起寻找婉秀阿姨的女儿霏霏的念头--
“司浚,咱们一定要找到霏霏,她是婉秀阿姨唯一的女儿,我们有责任代替你婉秀阿姨好好照顾她。”
“妈……”为了让母亲安心,龚司浚其实早已积极安排这桩寻人任务。
这半年来,只要有消息传来找到可能是霏霏的女孩,他便会代替体弱的母亲前往美国确认,可惜,出现的女孩始终不是霏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