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姝下意识地做出回答:“……花盆碎了,不小心划伤的。”向来日天日地的颜大小姐,这会儿竟有些老实。沈遇书冷淡的目光往她脸上扫了下,显然没信她的鬼话。她手心的伤傻子都能看出不是不小心划的,又深又钝的伤口,沾了点被血浸湿了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土瓷碎屑,明显是被某种尖锐却不锋利的东西戳伤。也许是她不小心撑到了花盆碎片上面,至于她为什么说谎,沈遇书没有深想,也不想多问。他皱着眉,说:“去医院。”颜姝反射性挣扎,提高声音:“我不去!”她不要去医院,这辈子也不想再去……沈遇书被她这反应愣了下,似没想到她为何会如此抵抗医院。他抿了下唇,没有勉强,“那就包扎一下,家里有急救箱吗?”可能真的失血过多,颜姝有些头晕,一路被他踉踉跄跄地拖着走。她震惊于他仿佛没把自己当外人,擅自闯入自己的领地,到客厅里面,问她:“急救箱在哪儿?”他往客厅里扫了一圈,眉头皱得更加紧。颜姝轻扯唇角,觉得他的反应有趣。她家里可以说是一览无余,一眼望去比她的脸还干净,除了厨房有常用的痕迹,冷清得不像有人住。她往镶嵌在厨房外墙里的柜子指了下,已经懒得开口,而后像是没有力气再站着,任由地心引力的作用倒在沙发上。她的目光追着沈遇书的背影,手上的血浸入黑色的衣裙布料中,寻不见踪迹。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沈遇书找到急救箱,起身时一眼撞见旁边檀木桌上的遗照,遗照前摆着已经凉透的佛跳墙,与祭拜的香炉。他怔了怔,黑白的色调也遮盖不了照片里的惊艳,笑容温婉而愁绪,和她很像,气质却截然不同。余光瞥到沙发上死鱼一样的颜姝,他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回时脚步不自知加快。他半蹲在地上,打开急救箱,再次愣了下。一个单身女大学生的家里,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伤药,药瓶从高到矮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层一层,种类之繁多,可以去开个跌打肿伤小药铺了。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她宛如一个深不见底的谜,造物主将世间所有种类的人性一股脑全揉在了她的灵魂里。每当他以为她是“这样”一个人,将她划进一个归类后,下一刻就会见到全新的她。颜姝垂眼看他,要死不活地开口:“沈同学再慢一点,我真的要死了。”不知道这学弟盯着几瓶药发什么呆?少见多怪。这就算多了?墙上挂着银色的钟,秒针“啪嗒”“啪嗒”地行走。凯撒蹲在一旁,活像一尊黑脸大佛,轻巧地跺着粗壮大脚,仿佛也在无声催促他,监督他。沈遇书淡淡地说:“怕死就小心点。”颜姝没受伤的右手挠了挠凯撒的下巴,轻描淡写地道:“死有什么可怕啊?活着才是痛苦。”她的语气不以为意,仿佛对生死毫无畏惧,话里话外分毫没有对生命应有的尊重。沈遇书闭了嘴,取了瓶药水,一声不吭地给她冲洗伤口。她手上的珠串换了一条,绿色的宝石一圈圈绕在手腕上,衬得她肌肤更加白皙透亮。许是太瘦,青色的血管十分清晰,稍显病弱。别看学弟一副冷面阎罗的表情,手上的动作可谓是温柔,将伤口冲洗干净后,又拿了镊子将她手心嵌在肉里的碎屑轻轻夹走。许是以为她会怕疼,时不时抬眼望向她。颜姝兀自欣赏了一番学弟神造的颜值,认为这会儿不说点什么,简直浪费了这良辰好景。缠绷带时,她故意娇声娇气地哼出声:“轻点啊沈同学。”明知道她是故意,沈遇书却顿了顿,解释说:“绷带不缠紧会影响伤口愈合。”颜姝包扎的整个过程都没哼一声,明显是不怕疼的,换种说法,是习惯了这种疼。她唉声叹气:“手上的伤可以愈合,我心上的伤可怎么是好啊?”这肝肠寸断的语气,简直“听者伤心,闻者流泪”,不知前后的人估计还以为蹲在她面前的少年是个什么绝世大渣男。她倚在淡绿纯色的沙发上,针织衫不太乖顺地下滑一点,露出因为瘦而十分明显的锁骨,左边锁骨离肩两寸纹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环形纹身,突兀地横在几乎没有瑕疵的皮肤上,神秘又性感。沈遇书抬起眼,目光情不自禁往纹身处停顿一秒,表面镇定:“你……心上有什么伤?”“这么快就忘啦?”颜姝觑他,“刚刚还说你是怕我死了,警方找你麻烦,才给我包扎的。”与狐狸来往,不能留一点把柄。沈遇书自认理亏,眼里似有笑意不自知:“是是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