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一旁背着枪看守的卫兵拉开铁闸门,高挺的身影微微低了下头走了出来,很快湮没进了没有边际的暮色里。
又是一个夜晚。
陆鸣仰着头,远远凝望着如同深渊一般的天穹,他不知道此刻远在云南临沧的特勤大队是否也跟他一样抬头望向同一片天空。自己漂泊异乡,在泰国时偶尔还能通过线人口头传达得知一些家里的情况,如今到了西港却只孑然一身。
“你干什么呢?”方俞不知道在他身后站了多久,静静看着他一个人如同傻子似的看着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发呆。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陆鸣看着他的眼睛。
“边老板让我通知你,明天下午这批新货要送到码头,有人接应。他让你……跟我们一起去。”方俞目光飘忽,似乎有些犹豫,“你……你到底是来西港干什么的?”
“泰利。”陆鸣往前走了一步。
“不要叫我泰利。”方俞眼神躲闪,声音沙哑难辨,“这里没人。”
“方俞,方警官。”陆鸣站在略高一些的坡道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莫名颤抖起来,“你当年……为什么选择当卧底?”
“什么?”方俞先是愣了一下,倏而露出淡淡的笑意,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当卧底?”
“……”
陆鸣目光灼灼,咽喉像是被酸涩的硬块堵住似的,好久才缓缓说道:“七年多前,我还是禁毒支队里不起眼的外勤小警员,上边的人大多比我大不少,大家没有太多共同话题可聊。直到有一天王队告诉我,队里调来了个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刚从边防武装那边退役。”
方俞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那些被尘封的过去像是蒙了层厚障壁,伸手也无法企及。
“我那会儿高兴坏了,你还记得迎新大会那天晚上吗?”
“……记得。”方俞嗫嚅道。
“那时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也不知道你为何想干禁毒口——即便是现在我也不太明白。那一年里我们俩走得很近,有回咱俩一起碰上了大型跨境运毒销赃案,在现场的时候我擅自提前行动了,事后你还问我是不是打算抢功劳。”陆鸣深深叹了口气。
方俞陡然一怔,某些被唤醒的回忆呼之欲出,“但后来你说,你压根没想跟我抢功绩,在云南边境,遍地都是立功的机会。”
“一年之后,你突然告诉我你被调离了,原因是什么‘思想品质不过关’。我那会儿还以为是在岗期间你干了些什么事呢,直到我被派去马尼拉支援,我才知道原来你在进入禁毒支队时就做好了打算,”陆鸣轻声重复道,“原来你早就作好了打算。”
“你猜得没错,但你不明白,也不会理解我当时的处境。”方俞肺腑窒息得厉害,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禁锢。
“方俞。”
陆鸣从高坡走了下来,视线与他几乎平齐。
“禁毒支队永远等着你回归。”
方俞低下头,用双手搓了搓脸,在他的注视下无力地摇了摇头。
旭日东升,茫茫大海上波涛汹涌,民用货船在海面上飞快前进,尾部激起阵阵白色浪花。
西港城区方才被晨间的阳光唤醒,睡眼蒙眬的市民或拖着步伐赶早上班,或忙忙碌碌支起店铺卷帘。
一道黑色身影旋风般转过街角,那人口鼻都被黑色口罩遮得严严实实,迈着不合群的大步穿梭在人群里。
公用电话亭设立在市区中心的报纸铺附近,大概是已经很久没人使用了,门把手也落满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