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哭了……
这是宁清歌第一次见母亲在外人面前失控,低头用宽袖遮掩,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她想牵住母亲的手安慰,可母亲却很快抬起头,好像什么也没有生过一般,视线凝在前面,几乎贪婪地将这一幕幕牢牢记下。
之后,姜时宜又一次夸赞九皇女时,宁清歌第一次点了点头。
再后来,陛下下旨,封阿娘为太女少博,将太女交于阿娘教导,于是宁家与太女的关系更近。
有时宁相入宫教导太女时,就会将宁清歌捎上,有意加深她与太女的关系。
太女是个极温和的人,总怕她在一边待着无聊,空闲时
候就会和宁清歌提起她的九皇妹,语气无奈又宠溺。
她说小九又学会了一支舞,嘚瑟的像只昂的狮子猫,正缠着母皇要再开一次宫宴,跳给所有人看。
说小九被她们惯得无法无天,居然趁开蒙先生犯困,将墨水泼在对方衣袍上,还偷偷溜出去爬树,结果因为爬得太高,一时下不来,抱着树干嚎嚎大哭。
说叶危止给小九送了匹小马驹,她得了新玩意,天天都在草场中胡闹,还说自己要和小姨一样,当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
宁清歌总是听得很认真,也不知是为了母亲,还是旁的。
或许是因为那时的宁家对她寄予太多厚望吧,即便她十分聪敏,但也不过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难免感到沉重,只能从九
皇女的胡闹事例中,获取片刻愉悦。
也因时常入宫的缘故,宁清歌偶尔也能看见九皇女,有时只是擦肩而过,有时是她跑来等太女散学,伸出双臂要太女抱,央求着太女带她出去玩。
她们也说过几次话,在太女毫无怒气的斥责中,盛拾月会偏过脑袋,眼睛笑成月牙,用奶气未脱的声音,喊她姐姐。
“姐姐,你是皇姐的伴读吗?”
“姐姐,你要和我们一块出宫玩吗?”
“姐姐,樊楼的饭菜可好吃了,小九请你好不好?”
即便宁清歌不喜九皇女,也忍不住柔和语气,摇头拒绝。
因为阿娘为了让她能跟上太女的进度,专门请来大儒,为她连夜授课。
后面的宁清歌回想起此事,总觉得好笑,她与太女相差十余岁,宁相是怎么能想到让她追赶上太女的,若真成了,宁清歌反将太女的风采盖住,到那时,宁家该如何自处。
不过可惜,宁清歌并没有看到那一幕。
废太女一案爆,协同太女造反的宁家被诛九族,她与母亲被赶入掖庭。
掖庭确实苦极了,其他侍人的刁难和望不见头的活计,无人在意你是否成年,只要没有完成手中活计,不仅要受到惩罚,还没有饭吃。
宁清歌与阿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头,常常二天饿两日,幸好有一侍女会偷偷将自己馒头分给她们一半,才不至于饿死在掖庭,但饶是这样,两人的情况也极差,几乎可以说是苟延残喘。
直到一月后,皇贵妃趁着夜色而来。
她依旧对母亲没有任何好脸色,甚至冷着脸质问母亲,问她后悔了吗?
母亲没有像以往一般反反复复的道歉,反而低着头一言不,像个僵硬的木头,最后只挤出一句:“你快走,不要被旁人现了。”
不知这句话如何惹恼了皇贵妃,她几乎失控地拽住母亲,一遍遍说着:“我恨你,姜时宜我恨极了你。”
直到宁清歌哭着挡在姜时宜面前,两个大人才想过来她的存在,她们忍住了复杂的情绪,一人站在烛光之中,一人藏在阴影里,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最后是皇贵妃先缓下面色,屈膝蹲在她面前,温声道歉,说:“是姨姨没有控制好自己,无意吓到了你。”
她停顿了下,又解释说:“前些日子我的女儿受了惊吓,连日高烧不退,夜夜梦魇缠身,我只能日夜陪伴在她身边,所以来迟了些,让你受苦了。”
宁清歌本不想理她,却在听见九皇女生病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九殿下怎么样?”
提起女儿,叶青梧总是温柔极了,眼尾的细纹随着笑意浮现,就连语气都变轻快许多,回:“已经好多了,只是她心里难过,这些日子很是沉郁。”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糕点塞到宁清歌手中,又解释道:“我不知你爱吃什么,只能先带些普通糕点过来,暂时填填肚子。”
宁清歌本不应该接,可她实在太饿了,自从被赶到掖
庭中,她就一直没有吃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