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殷恍惚听见,又仿佛只是幻觉,意识在一半绝望一半期冀中陷入黑暗,唇齿间仍然留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恳求,“你不能不来……不用很?久……”
“别?说话,我会来。”
丁灵倾身把椅上的斗篷扯过?来,裹住男人瘦削的身体?。男人脖颈无力,随着她的动作在她怀里仰起脸,因为长久不见阳光,男人消瘦的面庞白皙惊人。丁灵许久没有如此?亲近地?凝视阮殷,只觉他如琉璃易碎,她连碰一下都要很?谨慎。
这样一个人,曾经被五匹马拉扯,分作数块。这个人的鲜血曾经漫过?外御城街。
她不能允许。
绝不能。
千石崖
阮殷每次闭上?眼睛,都能感觉自己在没有指望地,不可扼制地往无底深渊坠落,他有时候会呼唤,但大部分时候他是心甘情愿的。
一个没有人需要的,一个存在只会带来伤害的人——甚至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只畜,这样的东西,默默消失是最好的归途。
可是他还是不想像上次那样消失——太疼了,真的是太疼了。已?经那?么疼过,不想那?样再受一次。而?且这次不一样,还有丁灵,她看见说不定会伤心。
不能那?样。
……
“爷爷……爷爷?”
阮殷筋疲力竭地睁开眼。便见卧榻一侧多出一个枕头,锦被掀着,有人睡过的模样。他心中狂跳,“谁在这里?”
阮继善跪在榻前?小声回话,“丁姑娘。”默默腹诽,除了丁灵,他敢让谁留在这里?
阮殷稍稍定心,又瞬间?心跳失序,“她在哪里?”自己近段时日?形容枯槁有如朽木,是不是吓到她了?
“北御城山来人通报丁老太傅一大早就往那?边去?,唯恐老太傅过去?姑娘不在家,姑娘紧赶着走了。”
阮殷慢慢平复,便躺回去?,“外头什么事?”
“太后来了,一定要见您。还有就是——那?边来信请爷爷今日?过去?。”阮继善道,“太后已?经出宫了,不一时就到,奴才伺候爷爷洗漱?”
“不用。”阮殷闭着眼睛道,“叫太后好?生看看我如今的模样,她就死心了。”
“爷爷?”
“太后想叫我再给皇家卖十年命,怕是不能够了。”阮殷道,“便是我还有命在,皇帝也容不得,一朝天子一朝臣……该换人了……”
阮继善几乎要哭起来,“咱们现在什么都好?着,爷爷何需如此自苦?”
“昨夜揽镜,已?经生出华发。”阮殷的声音梦呓一样,“不知她看见没有……实?在难看得紧。”
阮继善跪在地上?砰砰磕头,“爷爷莫说这等丧气话。”
“宋渠还在守在她门上??”
“是。”阮继善恨道,“比请安还准时——早知道当初就弄死他,如今那?厮在圣人面前?挂了字号,再动?手难免招圣人忌讳。”忽一时发狠,“爷爷准了奴才,奴才这便去?弄死他,至多与他赔命。”
“弄死他有什么用?”阮殷摇头,“天下诸多才俊,你都能弄死?”
“姓宋的不一样。”阮继善齿关咬得格格作响,“那?厮已?经在命人拟八字,还求了他家恩师赵砚保媒,只怕不一日?就要登门提亲。”
阮殷猛地坐起来,行动?过巨身体摇晃,掐住床柱才没摔下榻去?,“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