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月光如流水般淌进来,照亮地板与书架上深浅不一的纹路。虽说在小书楼内走路不成问题,可萧满看书时,还是偏爱在光线明亮的地方。窗外的月是满月,挂在东方,为层林镀上一层银辉。萧满盘膝坐着,难得没将背挺笔直,靠在墙上,眼眸垂下,手指翻过一页又一页。静心凝神之后,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他看了一本又一本,倦意涌上心头,暗道一声今日先到此为止,孰料这念头还未转完,听见外面有人在非常不客气地说话。不是他耳力太好,而是他对说话之人过分熟悉。萧满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合上书起身,朝着声音来源处远望。行云峰山脚,两人隔着界碑对峙,其中一人玄衣飘飘,银发如霜,眉间剑痕凌厉,赫然是晏无书。来这种不相往来的地方,他表情很臭。谈问舟着鹤氅,摇晃羽扇,慢吞吞问:“晏峰主这是来做什么?”晏无书言简意赅:“接人。”容远说萧满日落之时便离开雪意峰,他在落月湖等到子时,却等不到萧满归,想起这段日子萧满对他的态度,晏无书断定萧满在躲他。躲便躲了,他与凤凰年岁都还长,这些事都能慢慢说清楚,但凤凰竟然躲去行云峰,隐隐还有要留在那过夜的预兆。这令晏无书生气。谈问舟露出疑惑之色:“接谁?”“自然是凤凰。”晏无书冷哼一声,“别想把他藏着。”“晏峰主何出此言?”谈问舟笑起来,“我与殿下相谈甚欢,已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走走,怎能说是‘藏’?再说殿下此刻正在小书楼内看书,甚为忙碌。”晏无书撩了撩眼皮:“小书楼?”“如同其名,乃是一座藏书阁。虽比不上门派书楼,但放眼整个悬天大陆,想来是能排进前十。”谈问舟道,“雪意峰上没有这样的藏书,殿下来我处借阅,不是理所应当?”“原来是谈峰主教导无方,我雪意峰之人皆把东西记在脑中,根本用不着留在纸上,等待后日回忆。”晏无书扯起唇笑了一下。谈问舟折扇向下一压,淡淡瞥他一眼:“道不同,不与多说。”“那便开了阵法,让我去接人。”晏无书一扬下颌,眸间流露出危险之色。行云峰与雪意峰对着干了多年,谈问舟自然不会因晏无书的威胁而照做,反而兴致勃勃看着他,问:“晏峰主是惹得殿下不快了吗?”晏无书面无表情:“这不是谈峰主该关心的事情。”谈问舟笑问:“那我为何放你进来?”“我也不是不能硬闯。”晏无书亦笑,手陡然一抬,自虚空抓出一把剑。却是来不及出鞘!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色身影自林间穿来,落到谈问舟身侧。是萧满。“晏无书,住手。”萧满看定晏无书,神色偏冷。作者有话要说:萧满(冷漠脸):要求加上文库内关键词搜索的功能。何人沏茶(上)何人沏茶(上)秋夜的月冷白,站在月下的人冷淡,那双眼眸漆黑如墨,映一点月华冷光,清透得如同寒湖里的水,似乎有许多情绪,又似乎波澜不生。这样的眼神未在晏无书身上停留太久,眨眼他剑身上掠过,看向谈问舟。“时辰不早,该向谈峰主辞别了。今日多谢。”萧满道。“朋友之间何必言谢?”谈问舟摇扇笑道,“殿下慢走。”萧满抬手一礼,转身越过界碑。晏无书站在界碑彼端。清风穿过山岗,扬起萧满素色的袖摆与衣角,在空中肆意翻飞。萧满来到晏无书面前,对他道:“走吧。”语气冷淡,全然比不上与谈问舟说话时的温和。这个瞬间,晏无书心中生出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把剑收起,脚下没动。他以为萧满会再劝些什么,可萧满什么都没说,兀自转身,朝着行云峰最近的飞行兽驿点走。萧满不想太快回去雪意峰。罩在行云峰上的阵法幽光一闪,谈问舟对晏无书比了个“请回”的手势:“晏峰主,请吧。”晏无书瞥了他一眼:“谈峰主,再会。”风起了又歇,初秋里逐渐凋零的枝叶还在摇晃,没了蝉鸣虫叫,山野阒然。晏无书跟上萧满,走了一段路后,拖长调子问前面的人:“我若不来,你是否就要在这里待一夜?”“行云峰上景致甚好。”萧满回了这样一句,算不上给了答案,却也不算没给答案。晏无书选了一种意思理解,嗤声笑道:“雪意峰上就不好?”萧满不理会,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