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不明白赵伯的意思,他指了指地上坐着的人道,“可是赵伯,陈木真的很厉害,他会做会动的木偶,还会做花灯。”说着,将手里的花灯提到赵伯眼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满是星星,“赵伯,你看,陈木做的花灯可好看了,比你之前给我带回来的还好看。你瞧花瓣做得多真啊,就跟刚从池塘里摘下来般,不信,你摸摸。”顾凛拿着赵伯的手,放到了花灯上,让他也感受一下这花灯做得如何逼真。赵伯摸了摸,看了看,“确实是好手艺,栩栩如生。”听赵伯也这样夸他,顾凛也赶紧顺着他的话继续道,“赵伯,你都夸陈木手艺好了,更何况他还会做其他玩意儿呢,你就留下他,陪我吧,赵伯。”顾凛这副样子,完全是铁定了心让陈木跟他一起玩。赵伯也不好推脱,顾凛这孩子就是一根筋。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顾凛现在的心智就是一个孩子,赵伯不想将这么恶毒,恶心的事搬到明面上,去恶心他一番。他回头带着警告的瞥了陈木一眼,点了点头,“好,留下来,世子开心就好。”“好,以后也有人跟我一起玩了。”顾凛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赵伯叹了口气,明知道这是一件坏事,但他就是没有办法拒绝顾凛。可能在赵伯的心里,他就是亏欠顾凛的,全天下的东西,只要他喜欢,他都乐意捧到他面前。算了,世子开心就好,以后自己多注意点那个陈木,保护好世子就行。既然答应了顾凛,赵伯将地上的陈木扶了起来,跟顾凛对视道,“世子,这个人没经过训练,老奴怕他唐突了您,所以先让他学学规矩,然后再来凌霄殿伺候您如何?”“行。”只要让他留下就行,顾凛回答的干脆。人站到他面前,顾凛才发觉不对劲,他轻轻扯了扯赵伯的衣袖,小声道,“赵伯,他是不是病了,脸怎么这么红啊。”手却摸上了人的额头,也不是很热啊。不应该是发热了啊,那这是怎么回事?顾凛想到自己以往每次生病,父王赵伯都会让府医来看病,所以他学着之前赵伯的样子喊道,“府医,府医,快来,有人生病了。”那些府医,一个比一个速度快,生怕慢了一点,耽搁了顾凛,届时他们可赔不起这金贵的小世子。府医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几个人站在大眼瞪小眼。因为顾凛什么事没有,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其他两人也很正常,根本就看不出谁生病了。府医眼睛看向赵管家,跟人求助。赵伯察觉到了府医的视线,将顾凛的手递了过去,“劳烦王府医了,帮世子瞧瞧,他最近睡不安稳,看要不要开些安神的药,给世子调理调理。”“不不是我,赵伯,我,我没病。”顾凛有些慌乱的往后退,跟人解释。赵伯只是冷冷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世子把脉!”那些府医只听赵伯的话,二话不说,掀衣袖,号脉一气呵成。顾凛的脉象一切正常,根本就不存在失眠的症状。几个人轮流号完脉后,脸色都有些不正常,面面相觑,好像在交流着什么事。顾凛不明所以,看着他们这副样子,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的顽疾。手里提着的花灯,掉了下去,摔在了地上。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几分鼻音,“我是不是快死了,你们不用瞒我。”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态朝这个方向发展。眼看顾凛就要哭了,赵伯冷冷的扫过那群府医,“世子的身体究竟如何了?”为首的王府医赶忙去跟顾凛解释,他可不想因为这个丢了饭碗,丢了命。“世子,您的身体没有大碍。就是平日里有些失眠多梦,我到时给您开些滋补,安神的药,您调理调理便好。”其他府医们为了自己的饭碗,也顺着王府医的话说,随意胡诌了几句,不严重也不是没有病。大致上跟王府医说得症状差别不大。顾凛听所有人都这么说,顿时就不伤心了。弯腰将地上的花灯捡起来,拉起陈木,就跑了出去。来的所有府医,都心里跟明镜般,跟着王府医附和。他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伯也不是傻的,这些府医的心思都要写到脸上了。其实哪个人不是为了金钱,只要他们做的不是太过,赵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蒙混过去了,毕竟重新培养些知根知底的府医,太难了。自从陈木到了凌霄殿,赵伯就赖在了凌霄殿,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住在这里,死死盯着他。用膳、就寝、看书、饮茶……各种时候,赵伯都瞪大眼睛,死死看着他。生怕一个不留心,被人得了手。赵伯这个样子,也是让顾凛有些招架不住。,!好好的一个人,天天被人盯着,被人看着,跟盯囚犯般。这也太不舒服了。这几日,陈木也表现的极为乖巧,除了顾凛的传召,其余时间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凌霄殿里。他也在用自己的行为,去洗脱自己的嫌疑。可在赵伯看来,越掩饰便越可疑。但是陈木又没有其他出格的行为,就算赵伯想发难,也找不到突破口。气得他每天恨不能咬死陈木,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愤怒。陈木只能装作看不出来的样子,每天还往赵伯跟前凑,给人拍马屁。这段时间,顾林白也一直处理着朝堂上的那些事,也就分不出心来管顾凛。之前,轰动整个京都的王家灭门惨案还没有头绪呢,被指认嫌疑最大的陈家,在这次春猎里,又险些折了独生儿子。这一切都太过于扑朔迷离了。萧炀为了这件事,早就茶饭不思好些时日了。现在顾林白又朝他发难,金銮殿上,顾林白手持笏板,语气咄咄逼人,“陛下,春猎已经落下帷幕。臣认为王家灭门惨案,您该彻查,早日还王家一个公道。”借着春猎的由头,萧炀好不容易舒心些。将顾林白的椅子给撤了,现在他竟然给他来这一手。萧炀狭长的凤眸,紧紧盯着顾林白,开口安抚道,“朕已经下旨让大理寺介入,相信不久就能水落石出了。届时朕必定给皇叔,给王家,给天下人一个交待。”顾林白根本就不吃他这套,“陛下,臣还是请求让监察司介入,这样公平公正,也不至于碰到某些势大的人,徇私枉法。”说这话的时候,顾林白还特意用眼神打量了一下陈清润。他的意思不言而喻,他顾林白就是怀疑陈家,王府灭门惨案就是陈家下的手。这突如其来的锅,他陈清润可不背,他陈家也背不起。自从陈颂实在春猎被人算计后,陈清润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双鬓斑白。瘦瘦弱弱的人,变得更加的固执。他也看明白了,树大招风。怎么委曲求全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既然如此,为何不强硬一些呢。他颤着身子,捧着笏板,跪到地上,言辞恳切,“陛下,摄政王是怀疑我陈家有不轨之心吗?”萧炀也没想到陈清润会如此跟顾林白正面硬刚,他微皱着眉,打圆场道,“陈大人多虑了,皇叔的意思是让朕彻查王家灭门之事,给逝者跟天下人一个交待。不是针对陈家,更不是针对陈大人。”陈清润,“陛下,老臣恳求您彻查我陈家,也好堵住其他人的嘴,还我陈家一个公道。”陈清润,顾林白将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萧炀就算是想在中间和稀泥,牵制他们也做不到了。他的手指死死抓着龙椅,“好,朕现在就让监察司配合大理寺彻查此事。”半夜,萧炀一袭明黄色长衫,披着白狐大氅,手里攥着一杯清酒,坐在御花园的秋千上。那清亮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更为的瘦削,看着只有薄薄的一片。太脆弱了,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断,吹散。刘福根没敢靠近他,就在很远的地方看着,等着他。萧炀手里的那杯酒,他喝了很长时间。直到子时,才回寝宫。夜深人静中,秦府却传来一阵哀嚎。秦时宇整个人趴在榻上,嘴里咬着一块白布,额间的青筋直冒。家里的大夫,正小心翼翼的将与血肉粘连到一起的里衣,轻轻地从臀部剥离下来。秦惊澜下手也太狠了,春猎回来后,直接打了秦时宇十大板,还是他自己的动的手。压根就没怎么收着力,边打还边骂,“兔崽子,现在认得你爹了吗?丢人就算了,还敢不认你老子。现在,就让你长长记性。”板子落下的时候,秦时宇鬼哭狼嚎的求饶,嗓子都喊哑了。秦风站在一旁,秦惊澜打下第一板子的时候,他便冲了过去。他没想到父亲真会对他那个废物哥哥动手,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也不好看热闹。伸手拦住秦惊澜又要落下的手,“父亲,哥哥只是性子活泼顽劣些,不至于用这么重的刑罚。”秦惊澜看着眼前拦着他的少年,火更大了。秦风只比秦时宇小了两岁,秦风处处都表现出一股超脱同龄人的乖巧,而秦时宇就是一个混世魔王的存在。秦惊澜将秦风的手掰开,看着秦时宇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风儿,你放手,爹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逆子。”这父子俩拉拉扯扯的落到秦时宇眼里,格外的刺眼。他不顾身上的疼痛,咬着牙道,“秦风,用不着你在这里假好心。”秦时宇的这话,一下子让秦惊澜火了,大手将秦风掀翻在地,抄起板子,连着打了五六板才停手。这次,秦时宇死死咬着牙,没从牙缝里挤出一丝闷哼声,就那么生生挨着。眼珠布满血丝,掌心留下深深浅浅的疤痕,粘腻的血糊了一手,正往下滴着。,!秦时宇此刻的骨气倔犟,落到秦惊澜眼里,就是跟他对着干,就是冥顽不灵,要气死他。他又将剩下的三板子打了。秦时宇早就撑不住,晕了过去。在秦惊澜看不见的地方,秦风嘴角勾着一抹阴恻恻的笑,略带玩味的看着被打得晕厥的人。秦惊澜将手里带血的板子,丢到一边,吩咐人将秦时宇架回房,找府医治治伤。他没想下这么重的手,可秦时宇就是有这个本事,每次都将他气得失了理智。子不教父之过,他这个大儿子已经没了母亲,他作为父亲不能一直看着他就那么堕落下去。秦时宇还有一年半载的就要加冠了,等他百年以后,他又该怎么活下去呢。秦惊澜只能现在去逼他一把,让他走回正路。秦时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在这期间,秦惊澜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在秦时宇昏迷不醒的时候。秦时宇趴在榻上,皱着眉,脸色惨白,迷迷糊糊的喊着,“娘亲,我疼,娘亲……”秦惊澜站在榻边,手向前伸了好几次,想摸摸人的头,最终也没摸到。他叹了口气,将小厮喊到跟前,交待几句,照顾好秦时宇,便离开了。从秦时宇那里离开后,秦惊澜没有回卧房,而是从厨房拿了一坛酒,边走边喝。摇摇晃晃去了落锁的正房里。这个房间,他已经十年没有来过了。里面早已经被灰尘积满了,看不清原本的样貌。秦惊澜的手,一点点划过那镜台,眼前浮现出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在跟他笑着。他双眼蒙着一层水雾,伸手去摸,可什么都没有。秦惊澜不信,他来回挥着双手想将人给捞进怀里,可又怎么能做到呢。他泪眼婆娑的,一点点触碰着曾经那人用过的东西,“卿卿,你还在怪我吗?”那一夜,他说了许多,可那人终归是听不到了。这半个月的时间,宋静兮一直留意着凌霄殿那边的动静。原本以为能有些收获,可那陈木跟死了般,她等不下去了。:()匹马戍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