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无相看向黑雾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物:“你到底是谁?”黑雾静默半晌,似乎觉得这种时候,露个真身也无妨,其实他更期待看看惊尘君知道他真实身份的表情。于是,这浓雾逐渐变成了血雾。就好像在燕来城中看到的血雾一般。谷粒眼看着这血雾生出烂肉,烂肉变成四肢,生了躯干,然后那张脸上的血雾隐去一些,完整露出来时,还带着难以掩盖的腥臭味。谷粒一瞬间气血上涌。鹤鸣山从青城山中跳出来独立门户多久?怎么也该有近千年光景了。那一手创立鹤鸣山的祖师爷呢,在创立鹤鸣之前,他在青城山里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修的什么道?最后是陨落是飞升?谷粒在此之前从未想过。但鹤鸣峰大殿上高悬着的一副祖师爷画像,她这么多年,还是记住了的。面前这人,正是鹤鸣山祖师爷的脸。为你不做惊尘君。眼前脚下,景色在飞速变幻。谷粒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他们鹤鸣山这位开山祖师爷在搞鬼。她手下紧了紧,提醒念无相道:“小心点,恐怕真是摊上事了。”念无相扬眉,他对这幅面孔也不算陌生,于是点头应是。鹤鸣山这位开山祖师名为帝炎君,当年与惊尘君同为天师道道祖的左膀右臂,红衣僧与他们打过数次交道,因而记得清楚。如今,不人不鬼的帝炎君看到面前两人似乎都认出自己的表情,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们都认出来了,那老夫也就不废话了。”话音落,三人身畔景色已经变换为孤坟包与芦苇齐飘,地上虽然没了死人草,温泉池里的水也变了颜色,但地方还是足够两人认出来的。谷粒皱眉看着帝炎君:“你想要世间煞气?”帝炎君重新隐入黑雾之中,似乎是又换了一副身体,从雾中稀稀拉拉掉下人皮来。“煞气是要的,不过这盛放煞气的神魂,自然也是需要的。”他率先入了池水之中。瞬间,谷粒便看清了水里倒影的另一面,变换成了燕来城中的行尸群。谷粒脑筋转得很快:“你要用他们做什么……燕来城中那金魄都是你派去的?”帝炎君嫌弃道:“什么‘金魄’,不过都是仿制你这容器的失败品罢了。不过,这些凡人,倒确实有些用处。”谷粒冷声:“何用?”“这些汲取煞气的小家伙要产卵了,寻到这些血肉之躯,才是它们快速生长,为我所用的最好法子。”谷粒怒了,念无相与她握着手,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灵气很不稳定,似乎介于灵气与煞气之间的一种虚无缥缈的存在。念无相握紧谷粒的手,正要开口让她调息,下一秒,温泉池里的黑雾里伸出一只手,谷粒的神识便被抓取进池中,身体软倒在念无相怀中,没了动静。念无相并非不紧张。但在谷粒被带走的一瞬间,她轻轻捏了他腕骨两下,又一番挤眉弄眼。念无相知道,她心中应当有几成把握。而他现在,只需要做她最后那个兜底的把握。……帝炎君拖着谷粒进入池底世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夺舍。他觊觎了惊尘君千年,如今能引着人进入道祖留下来的界的核心部分,也就意味着,他成功的几率又大了一分。叫他怎么能不兴奋。千年前,他与惊尘君同为道祖在世间的行走化身。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比不上惊尘君的天资,即便是开山立派,他自己心中清楚,如果道祖不出手拉他一把,他永远也没可能飞升。于是,帝炎君逐渐起了别的心思。即便是被道祖发现了,甚至因为他的恶性拖累道祖她老人家没能飞升,反而困在这夜南天界中为他赎罪。帝炎君心中的欲望也从未熄灭。千年前,他看着道祖破坏他收集的世间煞气,灌入惊尘君体内,他嫉妒的想要发狂。尽管他知道,那些煞气就算没有惊尘君,也不能为他所用。他太过普通,承受不起。可帝炎君想过,他宁愿成为入魔者,也不愿再一日日停滞不前,最后不得不陨落于世间。千年前他便失败了一次,如今再来,他恨不得直接将人吞入腹中。谷粒却比他想的还要淡定。早在传送到温泉池边时,她便突然接收到了一切。那或许是道祖陨落于世间,默默葬在自己界中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于是,谷粒取回了关于自己的一切记忆,包括道祖留下的布置。她知道了折纸鹤是青城山每一代老祖被要求保管的东西,除非感应到劫数,否则永远不会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