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太迟了。
因为下一秒,杨小刀从走廊拐角转身而至,呼一声把门推开,面无表情地举着一张开学考试成绩单:“沈监察,老师叫我家长签字,我到处找不到白晟——”
杨小刀话音消失。
只见沈酌直直站在那,盯着面前一片惨红的成绩单,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只有眼圈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
他身形清瘦,面容雪白,长睫湿润,嘴唇紧紧抿着,像个受了委屈但不说的孩子。
然后在杨小刀惊恐的注视中,他眼睫一扑,啪嗒。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掉在了“化学,18分”那一栏上。
“………………”
杨小刀像只炸毛小狼狗一般死死扒着身后的门:“救命!鬼啊!鬼附身了啊啊啊——”
·
一大束红玫瑰哗啦放在墓碑前,白色大理石墓碑上的夫妇都仿佛被映出了三分喜气,微笑望着墓碑前的爱子。
白晟大马金刀蹲在墓碑前,两条长腿分得开开地,左右手肘搁在膝盖上,平视着遗照上再也不会老去的父母。
别人独自凭吊时会点一根烟,白晟会在嘴里叼一根棒棒糖。不仔细看的话会觉得这位帅哥也是那么的深沉感伤、忧郁静默,当然是忽略别人来墓园送二百块一束的白菊花,他送两千块厄瓜多尔红玫瑰的前提下。
“爸,妈,今天突然来看你们,是想告诉你们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白晟叼着那根草莓味阿尔卑斯,含混不清地说:“他特别毒舌,喜欢嘲讽人,仗着自己智商高就搞学科歧视,饮食习惯不好,非常小气不肯给我报销车马费,而且还是个男的不能生孩子。但无所谓,我也是个男的不能生孩子,所以我们扯平了。”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草地上,微风中传来清脆的鸟鸣。
白晟微笑起来,喃喃道:“我好喜欢他啊。”
黑白照片上的夫妇笑貌宛然,就好像他们生前那样,总是充满了鼓励,不管孩子选择哪条路都会倾尽全力地去支持。
白晟伸手轻轻触碰墓碑上刻的字,眼神温柔充满眷恋。
“如果有一天我长眠于地下,我希望墓碑上会写,这里埋葬的是个叫白晟的好人,他和他的伴侣沈酌一起,携手并肩在相同的道路上走完了一生。”
“保佑我。”他轻声道,“即便前方惊涛骇浪,我还是愿意做他身前的盾,永远能扛住他肩上的分量。”
白晟站起身,从墓碑前退后两步,咔嚓咔嚓咬碎了那根棒棒糖,从衣襟下扯出一条细链,链坠是两枚串在一起的婚戒。
“下次吧,下次一定带他来看你们!”他把那根细链向上一抛又接住,朗声笑道,“你们也会喜欢他的!”
墓碑上父母含笑以对,戒指在太阳下熠熠生光。
白晟转过身,顺着青石小径往回走,突然裤袋里手机狂震,来电显示水溶花。
“?”
沈酌想我了又不好意思说吗?
白晟嗨皮地接起电话:“喂,才半个下午监察官大人就有新指示了吗?申海市监察处的大家晚餐有安排了没?今晚米其林三星寿司店……”
“白晟同志,”水溶花站在监察官办公室外,对手机凝重道:“请像个男人一样负起责任来。”
白晟:“?!”
透过落地玻璃,只见沈酌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侧颊洁净如雪,眼皮薄而通红,眼睫如鸦翅般水润纤长,拒绝开口,一言不发,像个自闭的漂亮手办。
他脚下那张成绩单已经被泪水打湿了,惨烈的化学18物理29数学43糊在一起,另外面前还摊开着一张季度预算报告,36个亿的财政赤字看起来并不触目惊心,因为已经被泪水浸透成了朦胧的一团。
陈淼和杨小刀双双蹲在地上,两人手中各自高举一根从审讯室墙上取下来的马鞭,撕心裂肺低头忏悔:“是我们花钱太大手大脚!”“数学是真的好难好难!”“下季度我们所有人出差都骑共享单车!”“要不您还是把我吊起来打一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