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这大婚最重要的莫过于守吉时行大礼拜天地了,可拜堂之后的少爷愣是没入洞房。我若是说,他是先吃酒壮胆来了,你一定了解。
可心儿并不晓得,但别紧张,也没关系的。她特别信任她学过的书本上的道理,因为它们不是海株昆说的,不是五爷说的,也不是岸娇的话。是真的出于先哲之口的,她相信。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是她和这个世界,唯一一点儿真实的联系。
酉时一刻又一刻过去了,似乎快得很,觥斛杯碗,你来我往。
又似乎慢得很,慢得心儿把记忆中家的画面,想了一遍又一遍,她也的确想借此能够在心里刻画出一个丈夫来。但是有可能谁都不能成为父亲那样优秀的丈夫了。她抬眼瞧了一下,红烛又燃过了一截。
心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扯嘴笑了。原来大婚是这个样子的,她没有想过,她这辈子还真的能经历。先不说父母起到的好榜样,就单说心儿两年内付出的心血,也不难想象,她一定是个好妻子。
如果说她也可以迎郎君回家为他掸去尘土和辛劳,如果说她也可以烹郎君所爱为他摆开一桌子的香喷,如果说她也可以拌郎君左右听他朗朗上口的诗歌词赋,她都愿意!
可心儿傻笑着的脸庞,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一点点冰冷。
眼前的一团黑影盖下,几乎要同时夺去的不只心儿眼前的昏暗,还有心儿内心深处滚沸却是渐渐溢出的黑暗。可那个大块头却比烫到了疼得更甚的孤注一掷,竟也没换来自己喘息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心儿只一闪头,就让他扑了个空。只见心儿更是用起巧劲,她双腿并紧,双脚踏回蹬向栏板发力。整个身子在地上逆时针旋转到大块头的左脚边,下半身更是随着弧线甩到对面来了。
心儿再次双脚发力蹬向下面的栏板,双臂猛地紧紧裹住他的左腿,整个身子飞腾扑压得更是紧实。那大块头浑身的力道,都冲右边,即一惊,着了空,猛抽回,更像是无的放矢,悬了来。
却被心儿腾起猛扑的力道扳回,生生后仰,狠砸在地上,哀嚎啕啸。心儿力道丝毫不减,干挺了会,见他已无再起的意思。才卸了力,松了胳膊,站起身来,游荡两下手,简单地笑了下。
我这才看向那大块头已经定了型的左腿,肉眼可见,一定是骨折了,只是不知道有几处,是否是粉碎性的。
可心儿单愣愣挂着的笑容,却因着一个沙哑的声音,渐渐冰冷。
“郎王胜出!”那个跛脚的男人,一语即出,势气却回了十成不止。
心儿冰冷的容颜更似再起一股杀气,不觉咬牙切齿篡紧了拳头。虽然一潮咆哮更胜一潮地呼啸沸腾,但心儿真的可以听到自己拳头和牙齿抗议的声音。
更有甚者已经翻跳过栏板,朝大块头撕咬暴打了来,可是心儿却尤为慢动作地一点点转着身子。
若是说这个时候发生点什么意外,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极有可能都没人发现。一个尸体和两个尸体的区别,无非是多扔一下。心儿想着不禁眉头一皱,眼睛一眯。
可跛脚的男人却浑然不觉,已经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心儿身边,更是朝她伸出一只手来。若说下一秒我就看到这只手飞出十米以外,真的是太解恨了。
可心儿却任牙根直颤,伸出手去搭在了他的手上。是啊,她不在乎自己怎么活着,她只想知道是谁想让她死。但她还不知道,而他知道。
渐渐恢复意识的心儿,慢慢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腰腹,在她眼里这可不只是一袭红装。心儿似有若无地轻笑了下,随即咧开嘴漫笑开来,进而笑容僵住,才渐消渐无。你还真是入戏啊,心儿自嗔着。只一蔑视,更胜咬牙切齿。
随即竟嗖地一下起身,一身红装颤抖着闪亮晶莹,心儿却煞有介事地定在那里。僵住的脸只撂了一下眼,又抬眼扫了一下四周,似有所思地幽深了眉眼。
我想她一定是知道了,这里不是可以大开杀戒的地方,是真心邀她百年好合的地方。可心儿的一生如同戏耍至此,真的已经没有什么未来可期而言了。
果真,心儿紧闭了双眼,一步踏出,我刚想喊停,可她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郎君,你以一袭红装待我,我自然不会以血染全宅还你。此一拜,不为地久天长,只求一别两宽。难得心儿还是善良的,她唯一拗不过的还是怎么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