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开了,莫紫言冰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想起,“你想去哪里?”
她弯下腰,将蜷在地上如同被丢弃的猫儿似的人抱了起来,向床榻走去,慕容雪浑身颤抖,紧紧攥住她的衣袖不肯放开,嘴唇被咬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莫紫言皱起眉头,强力掰开她的嘴,塞进去一粒药丸,“不要再咬了,已经出血了。”
慕容雪带着哀求看向她,声音抖得没了音调,“你…”
“那些药,你不能再吃了,虽然能止痛,可毒性也很大,这样下去你一辈子都离不开它了,忍一忍,过了这几天,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莫紫言的声音里带着三分冷静七分淡漠,就好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这血心草能减轻些你的痛苦,护住你的心脉。”
“莫…紫言…”慕容雪气喘嘘嘘,带了乞求的意味,“你,你让我走吧,既然,既然…我对于你来说根本不重要,让我走吧…”
如果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我的位置,那么,让我离开,远远的避出你的视线,就算是躲在暗处去舔舐那些还未做好准备就被撕扯的鲜血淋漓的伤口,也总好过在这里,被你看着我所有的狼狈和不堪要好得多。
“可你对慕容堂来说很重要。”莫紫言丝毫不在意自己说的话会伤到慕容雪,“你难过,他会更难过,你痛苦,他自然更痛苦,我就是要用你来胁迫他,你说,我怎么能放你走?”
虽然已经知道她接近自己是为了复仇,可是亲口听她说这残忍的话出来,还是觉得很难过,被她频频打击的心脏不堪重负,一股腥甜泛上来,慕容雪捂住胸口,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血飞溅在莫紫言雪白的胸口上,像是一朵艳丽的牡丹绚烂的绽放,慕容雪剧烈的咳嗽着,羸弱的身子颤抖得不成样子,她带血的双唇剧烈的张合着如同一只缺水已久无法呼吸的鱼儿,发出尖锐而微弱的吸气声。莫紫言没有想到她会吐血,一时愣住了,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迅速点了她几个穴道封了上冲的血气,“我劝你还是安稳一点,不要那么激动,这身子骨可不是铁做的。”
安稳?她何尝不想安稳,可是这翻滚着难以平息的心情又是拜谁所赐?她宁愿从来没有知道这些,她宁愿被永远的欺骗下去,她已迷失在那些温软耳语中,就像是陷在了甜腻的蜜糖里舍不得抽身离开,可偏偏到了这时才发现那蜜糖之下遍布着锋利冰冷的刀子!
莫紫言刚将战栗的慕容雪放到了床上,她就立即在床上缩了起来,将头埋在枕头下面,死死的咬住细软的布料不让自己喊出声来,难受的用手指在臂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她已经输得一塌糊涂,不想连这仅有的尊严也失掉,所以,在她面前,她不想向那难耐的痛苦屈服!
可是那人却像是故意要看她如何出丑,站在原地默不作声,清冷的眸子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慕容雪如芒在背,汗水自额头滚落渗进枕头,她睁开眼睛,脸白得像一张纸,干裂的唇抖动着说道,“你走…出去,我不要看到你…”
殷红的血顺着嘴角一点一点淌了下来,滑到下巴上,慕容雪住了口,才觉得舌根生疼,牙齿不由自主的颤抖着,磨破了笨拙僵硬的舌头,想咽一下口里的腥味都不能。莫紫言的手欺了上来,扣紧了她的下颌用足了力道,慕容雪觉得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嘴巴微微张开,细碎的呻吟溢出,黛眉紧紧的拧在一起,她是想杀了自己吗?
口中被塞进去一团布,压制了她不停打颤的牙关,下颌的力道也撤了,只留下几个发红的指印。
“我也是为了你好,忍过这些天,以后都不会再难受了。你若死了,我还拿什么来折磨慕容堂,若是你恨,也尽管来报复我,记住,活着,否则,难保你娘还能安然无恙。”
慕容雪倏地睁开了眼睛,娘…嘴巴被堵着,呜咽着无法言语,她死死的盯着莫紫言的眼睛,那双秋水似的美眸里找不到一丝开玩笑的神情。
莫紫言只一句话就击中她的软肋,而她面对她的冰冷和残酷却束手无策。她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从来都不曾了解过她,也从来没有靠近过她的内心,一直以为她心中藏的那些心事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不愿再想起,却原来,她所有的痛苦和仇恨,都来自于自己的父亲。
双腕被按住,用粗麻绳困在一起系在了镂花床头上,双脚则被绑到床尾,莫紫言跪下身子,拨开粘在她脸上的发丝,口气里带着一丝柔软,慕容雪已不敢妄自猜测那是心疼。“我知道你难过,我也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可是,那药真的是不能再吃了,我也为当初所做的后悔,所以,趁着还能戒了瘾,你只能忍一忍了,别再伤害自己。”
慕容雪偏过头,不去看她脸上的表情,麻痒和疼痛这会儿有些减轻了,疲惫的身体瘫软下来,浑身湿透,但她知道,片刻之后,痛苦还会卷土重来,而且会愈演愈烈。
莫紫言站起身,几步走到门边,回头又看了她一眼,“我,一会儿给你端药来。”
门被轻轻的关上了,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她一人。只消停了一会儿,那股说不出的难受再次遍布全身,她挣了挣被捆得紧紧的四肢,指甲用力的刺进掌心,无望的闭上了眼睛。
莫紫言站在门外,听着房内压抑的痛吟,茫然的看着胸口刺眼的红色。林思楚端着木盆过来,看到她胸口的血,大惊失色,“师姐,你,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她扔了木盆急匆匆的赶上前掏了手帕去擦,莫紫言握住她的手腕,“不用了,思楚,这不是我的血。”
“不是你的,难道…”
莫紫言勾了勾嘴角,脸上全无笑意,“我想,我说的那句话一定伤了她了,才会气急攻心吐血的。呵呵,玩弄别人的感情,慕容堂该死,我也该死……”
“师姐!”林思楚担忧的看着她,有些疑惑了,她对慕容雪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是内疚,是仇恨,还是有一丝感情在里面?若说有,怎么能忍心那样对她,若说没有,却又总见她在慕容雪昏迷时脸上带着温柔,她作为骆行云在慕容雪身边时那些呵护和宠溺,真的都只是在演戏吗?
“师姐,你喜欢她吗?我是说,你跟她相处了这么久,抛开你最初接近她的目的和你的身份,你,有没有对她…有喜欢的感觉?”
莫紫言本欲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屋门,低了头,似是在喃喃自语,“我喜欢她吗?我也一直,都在问自己,一个女子,会对另一个女子产生感情的么?许是我扮作骆行云太久,才会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接近她了。身份,是一出生就定下来的,谁也改不得,就算是扮得再像,我也不能变成了他。”
抬脚走下石阶,正踩上一株野花,细嫩的花杆被碾出汁水,蓝色的花瓣片片掉落,混进泥土里,只剩下两三片还接着花蕊,莫紫言挪开脚,俯下身去摸那朵被自己摧残了的小花,伸出两指把它扶了起来,一松手,又径直软软的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