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退渐隐的阳光悄无声息地消散在墙角,房间里冷了下来。赛玲娜终于写完了对王教授的访谈记录,发给了吴瑞刚。她瑟缩进了薄被里。
她的时间只分成了两部分:想罗锐恒的和不想罗锐恒的。她不能闲下来,她要用工作充实时间,否则她就会一直想下去,一遍遍地想他们从开始到现在的每一段场景、每一个细节。她会连罗锐恒的一个皱眉、一个叹息都想到,直到钻进记忆深处庞杂深渊的底层里,最后把自己缚住不能动弹。
大三暑期实习的面试后,赛玲娜回了一封感谢信给罗锐恒,罗锐恒隔天回复了她,然后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罗锐恒是个好老板,却是个很糟糕的男友。他的心思都在工作上,难得能分出来一点给赛玲娜。更何况两人又是异地,他们只能趁每次罗锐恒到北京出差时见上一面。
每一次赛玲娜都会找个借口不在宿舍住。她总是在晚饭后去罗锐恒住的五星级酒店。一进门,连话都不多说,就是脱衣服、做爱。
好像两人在一起也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除了没完没了地做爱,就是吃饭聊天而已。连逛街、看电影这种恋人常做的事都没做过。没有过正式的表白,罗锐恒甚至连句“我爱你”都没说过,也不知为何两人的关系慢慢就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不能说呢?”一次欢爱过后,赛玲娜躺在他的怀里问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
“这太好笑了,爱这么简单的东西。”
“我是真不知道,我周围没人会说这个。”
“为什么呢?你父母没有说过吗?”
罗锐恒的眼神飘忽到了远处,过了一会才飘忽回来说:“没有,从来没有。”
“那你对你的前女友们说过吗?”
“也没有。”
赛玲娜翻过身来,趴在他的胸膛上,认真地看着他,似乎在琢磨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怎么?你介意这个?”罗锐恒问。
“不介意,反正别人对我说过的也不少了。”
罗锐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压在了她的头顶上。他看她的眼神有点可怕,随即便是粗暴的占有。在一波波升腾起来的快感中,赛玲娜紧紧地搂住他,在他的耳边呻吟着。那呻吟里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我爱你”。
赛玲娜从未因和程鸣分手而内疚。对她来说,对一个人爱的感觉没了,就是单方面地解除恋爱关系了。
程鸣和罗锐恒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程鸣很优秀,但也很幼稚。他们一起度过了高中和大学的几年时间,他一开口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程鸣却很难猜透她在想什么。
至于罗锐恒,在她第一次看到罗锐恒时,就投降了。他的气势、他的压力,还有一种始终对自己感情的抑制,都变成了致命的吸引力,就连年龄的差距也变成了迷人的一点。她意识到需要一个能让她仰望和依赖的男人。没有高度差又怎会产生仰望呢?
赛玲娜和罗锐恒之间的种种隔阂反而成为了她难舍难分的原因。越容易失去便越想要抓牢,不惜一切代价地抓牢,哪怕是通过肉体关系。她永远是在最激烈的肉体关系中才能找到爱情的证据。
幸运的是,她和罗锐恒在床上很合拍。所以即使没有表白,也没有正常恋人应该一起做的正常事,她也不在乎。只有不成熟的小孩子才会成天把“我爱你”三个字挂在嘴上。她和罗锐恒心照不宣地隐瞒着关系,反而因地下恋情的压抑获得了一种深刻爱情的幻觉。
有时候我们觉得爱情刻骨铭心,其实只是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感动了自己。人总需要获得一种存在感,就像需要双脚踩在大地上一样坚实。爱情也许就是最便捷的方法之一。
赛玲娜想起罗锐恒,眼前便只有肢体纠缠的画面。她想着想着,一时冲动便拨了他的电话。
万慧看了一眼震动的手机就掐了电话,很快回了一条信息后便拿起一杯酒干了。
她是那种走到哪都能成为焦点的女人。她的气质超越了相貌,哈佛商学院毕业为她镀了一层气场,执掌齐佳药业又为她镀了一层。十年商场的摸爬滚打更是历练出了一种精明气场的内核。这一层一层的气场成了透明的盔甲,而非强势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