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了,自己千年之前便知道关于‘金魄’的诡计,愿意露面,不过是将计就计。谷粒知道了一切,于是来这水下,赴一场千年之约。也是为了了她恩师的心头旧愿。她看着面前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有些动容:“作为鹤鸣山开山师祖,我代大家谢你一声,但后辈子弟跪拜这么多年画像,也算是还够了。”谷粒一身煞气外放,每一处流淌之间,都自成一道符意,根本容不得帝炎君耍什么花招去靠近,单纯是谷粒靠近一步,他便受不住这份力量波及过来的涌动。谷粒却不给他苟延残喘的机会:“如今于鹤鸣山弟子有恩的,是先代每一个人的付出。而你帝炎君,这么多年既没飞升,也没陨落,想必用这种阴毒的法子,夺舍了不少人吧?”帝炎君冷哼一声,不屑于回话。谷粒眼神一冷,挥手探出一道墨染的符咒:“所以,不论是千年前也罢,还是鹤鸣的恩怨也罢,你与我之间,都必有一战。”帝炎君看到那墨色袭来,径直穿入他的神魂之内,终于变了颜色:“你……早知会有今日……”谷粒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苍凉。这绝不是该出现在不到二十岁少年人脸上的表情,更像是阅尽世事后的处变不惊。帝炎君便都懂了:“惊尘君,你都记起来了?”谷粒蹲身在他面前:“从未忘过,何来记起。帝炎,千年前你制作‘金魄’想要将我炼化时,便该清楚,只要我不死,你必然会有今日。”帝炎听到这话先是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随后慢慢反应过来,一桩桩,一件件,从他脑海中鱼跃而出。他难免大笑,笑声凄厉又讽刺:“好一个惊尘君,你早就已经算好了,搞这么一出来引我上钩……”谷粒抬了抬眼皮,有些嫌弃:“帝炎君想多了,不过是处置你,何须如此大的手笔。”帝炎君诧异,半晌才阴测测:“你是为了那和尚?”谷粒一脸理所应当:“不然呢,为了你帝炎君要蛰伏千年?”帝炎君阴鸷地看着谷粒。谷粒似无所觉,继续嘲讽他:“说起来,我想要换个身份继续生活,还是从你这老怪物身上找的灵感呢。”帝炎君不能接受她大费周章做出这种愚蠢的安排,因为自己明显将要死于如此愚蠢之人手下。“你何必要换身份!你现在可以杀我,更不用怕外面那些个,只要你足够强,谁敢忤逆?为何不和你的情郎联手,让他们臣服!”谷粒摇摇头,看着面前这个疯狂又阴毒的开山祖师一点点被煞气从内部腐蚀而不自知,不禁有些感慨。恐怕自己蛰伏千年,选择渡化这些煞气,让世间归于平静时,也是实在有些累了吧。做为惊尘君,她行的是世间道,无愧于心,于是她终究是负了那个没有名字的红衣僧人。在这千年的混沌中,她也曾想过为何一定要换个身份。后来她想明白了。惊尘君放不下的太多,只要还在这个世上,红衣僧便不是她的首选。于是在旁观了‘金魄’生成的一瞬间,她放弃以惊尘君证得大道。她要留下来。成为一个走走看看,最后遇到和尚的人,于是,在成千上万的煞气撕扯之中,她耗尽功力炼化一切重归本真。惊尘君便成了谷粒。……灵隐禅宗域内。地龙一波接一波翻起,青空震颤,灵气倒转。举目望不到头的桉树林开始肉眼可见地枯萎,抽丝成的灵气与煞气从树身里分化,一部分重新归于禅宗地下,另一部分,则顺着禅宗后山汇聚于一点,然后兀得消失了。弥严尊主与寂然上座立在后山凉亭,身边的长瀑水声都比以往大了许多。弥严尊主亲眼看着视野开阔,神识又察觉到禅宗域内的灵气变化,忍不住问寂然上座:“这是!弥日之战的咒……莫非解开了?”寂然上座比他更先察觉,也微妙地发现一些不同。于是浅笑着摇头道:“等着吧,他们回来会有个解释的。”弥严到底跟廖长老先前在洞里听了不少云里雾里,这上下文联系起来,也明白上座说的是哪两个人。只是到底不明白,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要等两个小辈给个解释。但寂然上座不解释,这位禅宗宗主便沉下心等着。一大一小两个和尚看着后山上青翠变了枯色,江河水大,灵韵漫天,不由心底都松了一口气。……夜南天周围的气在逐渐消融。念无相知道,等这些气都散去的时候,整个界便会跟着一起划入天地之间,成为充盈灵气的重要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