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源没去实验室。第三天,他仍然没去。一连数日。直到新的一周周一,谢源早上八点钟就出现在实验室里,成了最早到的人。实验室里有师兄关心他,问他前几天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电脑都没拿回去。我们都吓一跳,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谢源说自己没事,“电脑扔实验室问题不大。我寝室里还有一台主机。”师兄看谢源确实不像身体抱恙的模样,于是也就放心了,“行。不过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如果有不舒服的时候,就歇几天,给自己放个短假。李老师都很通融的。”谢源没说实话。他这几天人根本没在宿舍待着,而是回家了。最近这段时间他爸妈一个去南方开手术研讨会,一个在大西北做义诊。家里没人,因此正适合某个初尝失恋滋味的男大学生默默地自闭。谢源连给自己做饭的心情都没有,饿了就拿手机点外卖,不饿就坐在电脑前面写代码。三餐的时间都对不上号了。从出生以来,谢源就没有过过这种颓废的日子。现在他亲身体验过了。谢源坐在位置上。师兄正在啃哧吭哧徒手拆快递,忙活儿了一阵,桌上的快递纸箱仍然好端端的。“谢源,你有美工刀吗?”谢源把抽屉里的剪刀递过去:“只有剪刀。”“也行。”师兄接过剪刀,“谢源,我发现你那儿就跟个五金店似的。什么东西都有。”五金店的比喻多少有点儿夸张。另一个师兄坐在角落里抬了抬头,哼哼哈哈笑道:“谢源这家五金店主要是服务师妹。你纯粹属于是顺便沾了点儿光。”听见师兄提起蒋意,尽管谢源在脸上表现出一副冷淡的态度,可他还是不争气,眼神克制不了,本能地看向蒋意的桌子。她这会儿人不在。谢源的脸板起来。他确信自己已经走出来了。他不喜欢她了。公主病就公主病吧。她现在气不到他了。师兄:“话说回来,师妹上周后面几天也没在实验室。”谢源手里的动作一顿。蒋意也没来实验室?她去干嘛了?师兄开玩笑:“如果不是因为你比她早失踪了两天,我还真的会以为,你们两个是不是说好了一块儿不来。”谢源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他的声音很冷硬:“没有。我没跟她说好。”两个师兄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坐在角落里的师兄对拆快递的师兄比了一个口型:师弟师妹这是吵架啦?拆快递的师兄无奈摊手,表示自己作为高龄单身狗,他也不懂。
过了一会儿,师姐景孟瑶手里抱着几本装订册走进来。她先是一眼看见谢源,笑着说:“喔,谢源来上班啦。”她走到自己的电脑面前,俯身输密码解锁机器,然后随口又说:“蒋意回s市去了。她说的是今天回来。”“不过嘛……”景孟瑶抬头瞥了眼窗外的天空,“看这个天气,我估计她今天这航班飞不了。”今天早上一起来气象局就挂起雷电和暴雨预警。机场势必会有大面积的航班延误和取消。谢源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代码窗口,他跟自己说:不要管蒋意。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她应该学着处理她自己生活里遇到的麻烦。中午的时候,t大这边的雨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大。滂沱大雨像刀子似的刮在玻璃窗上,呼啸的风声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地尖叫。实验室里的人都没出门去食堂吃午饭。隔壁实验室的师兄慷慨送来一箱没拆封的泡面,大家每人拿了一桶,凑活填饱肚子。谢源没心思吃泡面。他把他那桶泡好的面给了旁边的师兄。蒋意到哪儿了?他不知道。谢源心烦意乱,越来越嘈杂的雨声更是让他的情绪愈发变得强烈。他索性戴上耳机开了降噪。电脑上的调试窗口里弹出一条报错信息,显示存在数据id缺失。忽然间,谢源意识到,他其实可以知道蒋意的航班信息。他给她买过一次机票,所以他知道她的身份证号码,可以据此在航旅app上查到她购买的航班号。这样好吗?且不说他其实还有点儿在生她的气。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用她的身份证号码查她的航班信息,这样已经算是侵犯隐私的程度了吧。可是她根本就不顾他的感受。所以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他还顾及她的个人行程隐私?他这样跟烂好人有什么区别?谢源气不打一出来,于是索性心一横,直接在购票记录里找到蒋意的身份证号码,然后输入航旅app,查看蒋意名下的航班行程。她的航班原定是上午十点多起飞,延误到下午一点起飞,这会儿显示的状态是已经起飞,正在s市附近的h市上空。行。起飞了就好。谢源把手机放下。随后的半个小时里,他每隔几分钟就要把手机拿起来看一看,跟个网瘾青年似的。他一路看着蒋意的航班经过多个省份,离b市越来越近。两点的时候,航旅app上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您关注的航班r0912因天气原因将临时调整至j市机场降落。】j市机场?那蒋意要怎么从j市回学校?暴雨下成这副样子,往返b市和j市之间的高铁很多都取消了。谢源完全想象不出蒋意一个人拖着行李箱从j市辗转回到学校的画面。让她拖着行李箱从校门口走到宿舍楼,估计她都能眼泪汪汪地控诉他是坏蛋。何况还下着这么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