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雾浓浓,晨光青灰。
少年淡青的袍角被葳蕤草木间的露水沾湿,他腰间蹀躞带上的金扣泛冷,怀中抱的山花半遮了腰侧的银蛇剑柄。
他步履轻快地顺着石径走出山林,才接近篱笆,瞥了一眼草棚里正眼巴巴望他的马儿,他只好走了过去,腾出一只手来添了草料在木槽中。
马儿摇晃着尾巴,欢快地长鸣一声,埋头吃草料。
进了院,少年快步上阶,推开竹楼最左侧的那道门。
“吱呀”的声音惊醒了房内贪睡的人,她迷迷糊糊地睁起眼睛,只见一只白皙的手拂开帘子,少年发髻乌黑,银簪清亮,抱了满怀山花,行走间衣袂带风。
他临近榻前,山花的清香与他身上湿润的,冷沁的竹叶香味拂来,好闻极了,商绒睡眼惺忪,唤:“折竹。”
“嗯。”
他应一声,凉凉的,软软的唇瓣贴了一下她的脸颊,随即站直身体,去将新花装瓶,摆在她的案头。
“没有颜料了?”
他只扫了一眼案上的瓷盒。
夫妻一年,她再也不会瞧一眼道经,却从未间断过作画,她总是将自己的书案收拾得很整齐,画卷堆在一处,每一卷中都露出半片竹叶,她便是凭借竹叶上所书的字痕来分辨它们的。
“嗯,要买。”
商绒的眼皮又垂下去,声音软软的。
“好。”
折竹回来,坐到她榻前,伸出双臂来抱她,商绒不肯,身上却没多少力气,还是被他抱着坐起身来。
她困得厉害,揉了揉眼睛,有点恼:“我不要起来。”
“周叔送了早饭来。”
折竹的指腹轻轻碰了一下她揉红的眼皮:“吃完再睡,好不好?”
周叔便是他不在时,替他看护房子的人。
“不好。”
他的手指冰冰凉凉的,商绒按下他的手,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俏的面庞,她抿起唇,额头抵到他的胸膛,闷闷地说:“都怪你。”
折竹低眼,视线落在她未被长发遮掩干净的,衣领里露出来的那截白皙的后颈,几道红红的痕迹很显眼。
像被揉开了,减淡了些许颜色的胭脂。
“可你昨晚不是这么说……”
他话还没说完,趴在他怀里的姑娘一下挺直脊背,抬头撞到他的下颌,柔软的手掌匆忙捂住他的嘴巴,她脸颊泛粉,一双眼睛瞪着他。
可她发现,他白皙的下颌有点红红的,手指蜷缩一下,松开他,又摸了摸他的下颌,才下意识地想问疼不疼,可抬头撞见少年亮晶晶的眸子。
他还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疼。
忽的,商绒听到外头好像有“咕咕”的声音,她连忙推了推少年的手臂:“折竹,是鸽子回来了!”
“它回来,你便一点儿也不困了。”折竹似笑非笑,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商绒看他起身掀帘出去,没一会儿便又从外头回来,她坐在榻上看见他一边走进来,一边垂着眼睫在看指间的字条,便问:“是拂柳姐姐吗?他们到神溪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