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是个相当敏感的时间,至少对于重生醒来的唐昭是如此。
唐昭一听唐明东的话,心中便是一动,也顾不得其他追问句:“十来年?”
唐明东却是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敷衍起来也很不走心:“是啊,十来年。当年你爹走不了科举路,我们一家便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了,如今看来倒是没错。”
“哦。”唐昭想要追问,却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怕自己问太多会打草惊蛇。
所幸唐明东这会儿还正高兴着,虽然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但却没有对唐昭怀有戒心。结束话题之后他也没多想,高高兴兴扭头就给府上的仆从发了赏钱,整个唐府都跟着热闹了起来。
等唐昭回到二房的院子,薛氏却是早已经得到了消息,拉着唐昭笑得满脸开怀。不过夸奖过唐昭之后,薛氏冷静得比唐明东还要快,很快再次拍着唐昭的后背嘤嘤叮嘱道:“既然秋闱得中,接下来的春闱也没几月了,阿昭可要好好准备啊。”
少见有这么着急的,秋闱过后便立刻催着准备春闱。
唐昭总觉得不论唐明东还是薛氏,都有些过于急切了,她面对薛氏同样试探着说道:“阿娘,我秋闱才不过考了孙山,几月后就去参加春闱,会不会太快了些?”
薛氏比唐明东谨慎得多,闻言神色未改:“无妨,你只当去试试手,能中最好,不能中……大不了再等三年就是了。再说你今次秋闱本不止这名次的,还是之前伤了手才耽搁了,阿昭你也别妄自菲薄。好好考,阿娘看着呢。”
最后一句落下,唐昭总觉得后背凉凉的,仿佛被什么盯上了一般。
不过薛氏这番话却挑不出什么错来,唐昭只好应下,也将自己纷乱的心思暂时压下。
一整日的时间便在闹闹哄哄中过去了。府中的下人见到唐昭尽是恭贺,便连曾经再她面前冷嘲热讽的几个堂姐妹这次见了唐昭,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反而都摆出了亲近和善的模样。
唐昭看得好笑,却没理会这些明显什么都不知道的女眷。晚间入睡时,她还想着来年春闱的事,那知翌日一早醒来没多久,就被一道圣旨砸懵了。
别说唐昭,便是整个唐府都没正经接过圣旨,手忙脚乱摆好了香案接旨。
传旨的内侍看了唐昭两眼,一点没有想象中的趾高气昂,展开圣旨便抑扬顿挫读了起来——简单来说,皇帝看中了唐昭有才,因此封了她做明达长公主府上的长史。
圣旨宣完,其他人都有些懵,还是传旨内侍笑眯眯的扶起了唐昭,笑道:“恭喜唐大人,得入长公主府,将来可是前途无量啊!”
唐昭想起了那封被她藏起的征辟文书,又看看送到面前的圣旨,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旁边唐明东也站了起来,偷偷戳了戳唐昭胳膊,给她递过来一个荷包。唐昭又不是愣头青,当即接过来转手给了那内侍,又问:“我一小小举子,陛下何故知道我?”
那内侍也是人精,接过荷包后眼珠子一转,并没有提及明达:“唐大人放心,并不是什么坏事。只陛下偶然间见了你秋闱的考卷,吝惜人才,方有此举。”
旁人只觉这偶然也太偶然了些,唐昭听了却明白,这事儿八成和明达脱不开关系。也只有她会注意自己秋闱的成绩,也只有她会在皇帝面前提起自己,甚至也只有她会对自己能够上榜惊诧,因此生出怀疑调了考卷去看。
恍惚了一瞬,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儿,唐昭看看手中的圣旨,也知自己没有了退路。寒暄几句送走了传旨内侍,唐昭拿着圣旨对上唐明东和薛氏,又是一脸的无措:“阿娘,大伯,这……”
唐明东和薛氏对视一眼,一瞬间脸色似乎都不怎么好看,那是计划被打乱的恼怒。不过也只是一瞬,除了紧盯着二人的唐昭谁也没看出来,两人旋即都露出了欣喜的笑:“这是好事,明达长公主在京中炙手可热,公主府也不是好进的。阿昭你既入了公主府,明年的春闱也可省了。”
唐昭也当做没看见两人的神色变换,听了这话也抿唇笑了起来,就跟所有不爱考试的少年人一样。周围的恭贺声也随之响起,就是这次唐明东和薛氏很快一前一后离开了。
圣旨的事明达事先并不知道。她自视甚高无意勉强别人,征辟文书给都给出去了,如果唐昭不肯主动前来,她自然也不会提醒催促。
从皇宫回来之后,明达便陷入了沉思中,她始终觉得唐昭答卷的字迹有些熟悉,可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直到回了书房,看到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副书画题字,才猛然想了起来——字画不是名家字画,能挂在公主殿下书房里的,自然别有意义。那是已故宋庭的题字!
宋庭的字便如她这个人一般,锋锐凌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锋芒毕露。她还没有沉淀下来,也永远失去了沉淀的机会。而唐昭答卷上的字却有锋芒内敛之势,乍一眼看去,与宋庭的字很有些差别,这也是明达没能一眼认出的原因。
可一幅字一个人的神韵在那里,纵然形不同神也似,总归逃不过熟悉……可为什么又是唐昭呢?她到底是什么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再说巧合已不能使人信服。
明达陷入了沉思之中,还没想好要怎样对待唐昭,转头就听说了圣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