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心动,但郦黎还是逼着自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了,还是先把国内这堆烂摊子处理好吧,他想。
“既然他们等不及了,那就安排一下,送他们早日上路吧。”郦黎拿帕子擦了擦手,“跟剩下那些家眷说,让他们分家,朕会把他们各自送到不同地方去安顿下来。”“要是不肯分的话,就一起打包送到南边,给朕开荒种地去。”
他当初发过誓的,要把这帮家伙全都送去挖运河。
接着,郦黎又把那使者的身份简单向陆舫介绍了一遍,然后问道:“那邵钱便是霍琮派来协助朕的人,你今天在街上碰见他了?”陆舫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忍俊不禁起来。
“是,说起来这也是件稀罕事。陛下没经历过,不知道在京城租房的难处,价格贵是其一,舫要不是家中还有些余财,光靠每月这点俸禄,估计到七十岁才能全款买下一栋前堂后室不漏雨的屋子。“还有便是这些个牙郎,个个都是伶牙俐齿,精于算计,普通百姓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骗去一大笔介绍费,到头来还租不到什么好屋子。”郦黎笑了笑没说话。
他当然租过房。
不过确实没和中介打过交道,因为房主就是霍琮。
霍琮直接在他大学边上买了一栋房子,房租减半,还跟他说,自己平时最多也就是放假回来住几个晚上,所以卧室只布置一间就行了,让他放心住。。。。。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某人的真实目的后,郦黎的脸色绿了。
幸好陆舫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
“那位邵先生可真有本事,不但大景律法倒背如流,心算更是一等一的快,”他赞叹道,“舫甚至怀疑他脑袋里装了一个算盘。”“看来确实是个人才,不过好好的,那牙郎为何要拉他去报官?”
"因为。。。。。""
“因为钱不愿被那牙郎白白骗去辛苦钱,便跟他讨价还价半天,谁知道,还惹得他恼羞成怒了。”一道凉凉的声音插。入了他们的谈话。
郦黎和陆舫同时一愣,扭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一身着朴素布衣的高瘦男人站在门槛外,双手并拢身前,朝着郦黎深深一拜:“邵钱邵金玉,见过陛下,陆尚书。”
这人长相普通,衣着更是简陋,旧衣的衣襟已经浆洗得有些泛白,里面还隐约能看到补丁的边缘,衣摆因为一路走来,还沾染上了不少泥点和潮湿水渍,像是街上做生意的卖货但他的气场却出奇的凌厉,抬头看过来时,剑眉斜飞入鬓,鼻胆高悬,一双眼睛犹如鹰隼般锋锐,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人。“免礼。”郦黎本着吃瓜的心态问道,“那你是怎么处理这事的,那牙郎真拉着你去对簿公堂了?”邵钱昂首回答:“去了,赢了。”
“你是怎么赢的?”
“臣跟那主事的说,我乃霍州牧麾下淮阴令,他便态度大变,不仅杖麦了那牙郎,还说要作主送臣一套京城的别院。郦黎的眉毛高高挑起:“你接受了?”
“臣接受了。”
郦黎声音渐冷:“那你可知道,这是官员之间的私相授受、互相包庇?”
"知道。"
“知道居然还敢当着朕的面说出来,邵钱,你好大的胆子!”
郦黎猛地一拍桌案,吓得旁边使者脸色惨白,“霍琮派你到京城,就是为了让你仗着他的名声捞钱的吗?”“房子,臣不会住,钱,臣也不会花,”邵钱却毫无惧色,坦坦荡荡地说道,“但这些东西,臣必须得收下。“臣明白霍大人派臣来相助陛下的目的,所以为了最快打入世家之中,获得情报,臣只能与他们同流合污,请陛下见谅。”郦黎看着他一身称得上破旧的衣裳,许久后
稍稍缓和了声音问道:“所以你是专门换上这身衣服来见朕的?为了以证清白。“
“非也,”邵钱说道,“这件衣服臣已穿了十
有余。
"为何不买身新的?”
“没钱。”
郦黎:。。。。霍琮不给你发月俸吗??
“太少,如今大景米贵,油贵,柴也贵,还有租金和孩童上学的笔墨钱,光靠臣一人养活家小,已是十分艰难。”邵钱的话直白的有些扎心了,“不知陛下这边,能否再给臣多发一份俸禄?不然臣在京城,恐怕只能和下属每日三顿喝稀粥了。”说完,他的视线落在陆舫手中的鸡翅膀上,不轻不重地冷哼一声。
郦黎猜测,他可能想表达的意思是“我可没有陆尚书这么好的条件”
正吃得津津有味、看戏看得也津津有味的陆舫,手中抓着喷香油亮的鸡翅膀,忽然就有些食不下咽了。“陛下,”他扭头对郦黎解释道,“臣平时也是十分节俭的,自打在京城买房后,家中多年无余财,臣和老母亲三日才能吃上一回肉,这鸡还是为陛下买的。他重点强调了最后半句。
然而邵钱直白道:“臣已有月余没尝过肉味了。而且臣都看到了,陛下方才只动了几口,就属陆尚书吃得最多。”陆舫嘴角一抽:
不是,吃只鸡而已,这人有毛病吧?
郦黎憋着笑:“很好,看来又来了个能治你的。你俩不如到一旁交流交流感情如何?医馆下午病人多
,聊了这么久,也到了该出诊的时间了。”他起身对邵钱说道:“你说的俸禄,朕会考虑的,虽然国库紧张,但如果你真能做到你说的那样,朕年底还给你多发一笔奖金。”邵钱立刻躬身下拜,“多谢陛下恩典!”
陆舫趁机把最后一口肉塞进嘴里,仓促擦了擦手,也跟了上去。
他本以为陛下在这儿给人看病,只不过是出于年轻人兴趣的玩闹,在听闻这一带“小霍神医”的名头时,还觉得怕不是姓季的或者沈江宠溺陛下,才有意散播这些传言但只在医馆呆了短短一下午,陆舫就彻底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看法。
陛下绝不仅仅只是在玩闹。
他是在认真聆听每一位病人的痛苦,用自己的语言将那些含糊不清的病情具体描述出来,然后再对症下药。无论他出现在哪里,都会是人群的焦点。
所有病患和家属,都用信赖的眼神注视着这位年轻俊秀的郎中,即使他脸上并没有象征着阅历的沟壑。因为他对待每一个病人,态度都是温和而镇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