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俞锦妍多想拉着陶氏跟她好好说一说自己多年的委屈,她自幼丧母,婶娘舅母也不亲厚,还是陶氏进门时,她才知道了什么叫长嫂如母。多年来,姑嫂之间,关系极为融洽,偏后来,自己连这唯一能说说心里话的人也没有了……如今虽能再见面,可惜,却只能相见不相识了。
倒是陶氏跟莫含章满打满算见过的次数五个手指头数的过来,见着她如今这般客气,只觉得奇怪地慌,对着她真心诚意的笑容,笑容带着几分客套几分狐疑,给他回了个半礼:“冒冒失失上门,妹夫可别见怪。”
俞锦妍哪怕早有准备,可见着陶氏对她比对陌生人差不离的生疏冷淡,心下不觉还是黯然。亏得她如今大老爷们的身高体型,又是莫家大爷,谁也不会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这才没露出马脚来。俞琮言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地示意一下,俞锦妍瞬间回神,笑道:“嫂子真是太客气了,来来来,都被围在门口了,快请里面坐。”
陶氏是女眷,俞锦妍现在是她妹夫,她如何能与之久坐,便说要先去给沈氏请安。俞琮言拦下她:“着什么急,我也许久不见了亲家老太太,合该跟着去请个安,我们一块儿去。”
俞锦妍也无不可:“大哥嫂子既然要先去见我母亲,那就跟我这边走。”一边找了丫头去给沈氏递话,俞锦妍都能想到消息传到春晖堂的时候,那里该是如何的人仰马翻了。
果然,俞锦妍带着俞琮言陶氏一路到得春晖堂,院门口来接的沈氏心腹嬷嬷尤嬷嬷呼吸微微还有些喘,看见他们一行,忙忙笑道:“侯爷侯夫人,大爷,你们来了,老太太在里头等着了呢。”
再往院子里走,只见正中三间正房的门帘窗户都打开了来,好些个丫头婆子战战兢兢守在门外,见他们一行进来,也只齐齐请安,并不言语,只是行动处的生疏小心,显然是刻意叫人吩咐过了的。俞锦妍给俞琮言打个颜色,用彼此间默契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嘲讽,领着人进了正屋。
与方才这屋里的严肃凝重不同,如今正屋里,上至沈氏,下至伺候的丫头婆子,个个都是笑容满面,一身崇敬,俞琮言跟陶氏走进门来的时候,沈氏甚至都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迎接,嘴里笑着道:“侯爷和夫人来了,快坐快坐!”哪还见得刚才对着莫含章时那义愤填膺恨不能将人吃了一般的强悍模样?
就是尤嬷嬷这些人,当时看着沈氏刁难莫含章,一个个谁不是眼带兴味,一副等着瞧热闹的模样?如今对着俞琮言,却又都变换了个模样,上前逢迎巴结,深恐哪里怠慢了他们夫妻。
俞琮言自打从俞锦妍口里知道往后几年自家妹妹受过沈氏的苦楚,只把莫家人恨到了骨子里,尤其是这面善心毒的沈氏,要不是如今投鼠忌器,俞锦妍和莫含章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早让俞锦妍跟莫含章和离,带上自家妹妹回侯府好好过日子了。
偏现实不如人意,俞琮言也只能压着脾气跟沈氏虚以为蛇,也是他多年为官历练出来的心机,言笑晏晏的模样,愣是没叫沈氏瞧出半点端倪来,只见他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如修竹般颀长的身子微微往下一躬,精雕细琢的五官透出温润的笑意,那殷红的唇角一勾,低沉的男音缓缓在屋内响起来:“老太太万福金安,冒昧来打搅,可不是扰了老太太的清净了吧?倒是我的不是了!”
屋内那年纪轻的丫头媳妇倒抽口凉气,虽不敢直勾勾盯着那般品貌的男儿,可眼角却止不住都往那人身上瞟。就连沈氏也不得不承认,俞琮言这个世家养出来的娇贵公子,肤白如玉,唇红如血,一袭简简单单青衫罩住了那消瘦颀长的身子,往那儿一站,就是一道风景。尤其是与自家那五大三粗的儿子站一起,那么一比较……
人都是喜欢漂亮事物的,尤其俞琮言身份背景还强大,沈氏忙忙笑道:“好许久没见你,亲家侯爷还是这么客气周到。我老婆子天天在家里闲得发慌,巴不得有人来看我呢,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等着陶氏给她见礼,沈氏打量一番她,笑着让人近前来看,啧啧夸道:“好些日子没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陶氏抿唇而笑:“老太太您真会说笑,这些日子天气热,脸上都粗了,也就是您,见着我啊,就觉得什么都好。”
沈氏只笑:“你这么个可伶可俐的人儿,我不看你好,还有谁好?”
一时下人端了茶上来,沈氏招呼着俞琮言陶氏都不要客气,一边叫人赶紧上茶,“这还是老二从市面上淘换来的好茶,亲家侯爷也尝尝,可和口味?!”
俞锦妍啜了一口,还真不错,是顶尖的大红袍,她大哥最喜欢的,还真没想到,沈氏这里还给准备了这些。一会儿就听见俞琮言笑着放着茶盏:“这茶甚好,如此顶尖的品质,想来二爷该是费了不少心思给您淘换回来的吧。”
沈氏笑得脸上开了花:“我家这个老二啊,文不成武不就,也就这点吃吃喝喝的小能耐,侯爷觉得这茶可还入口?我老了,也不很爱这红茶,侯爷要喜欢,回头给包点回去?”
以晋阳侯府的富贵,什么好茶没有,只是沈氏都这么说了,俞琮言当然不能不给面子,笑着点头道:“那我可就生受了老太太的好意了。”
见俞琮言什么也没说就答应收下了礼,沈氏心里才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一想,脸上的笑容登时也轻松了许多,叫俞琮言陶氏都不要客气,在莫府就跟自己家一样,还问起两人近况如何:“怎么不把斐哥儿也带来?老大媳妇正想着这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