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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贝贝的那套系统太稚嫩了。他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做好生育的准备，但绝对不应该是现在。如果一定要生，他很可能会死。叶邵然在这一刻恨极了童乐生。可是他更恨极了自己。恨自己的自私，恨自己的欲望，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胜利清单中，不包括给童贝贝一个幸福的人生。他恨不能杀了自己。他站在卧室的门外，将自己的手抠出了血。童贝贝还是发现了门外那个高大却鬼祟的影子。“叶邵然。”他喊他，那人却背过身去，靠在门框，低着头，不答应，也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进来？”童贝贝扔下小玩偶，偏着头问叶邵然。那人应了一声，却还是不肯看他，只是看外面的风景：“嗯，外面，外面透气一些。”童贝贝向前探了一下身体：“你是不是来跟我道歉的？”叶邵然不着痕迹的擦了下眼睛：“嗯。对不起。”童贝贝不爽的说：“你如果想跟我道歉，就应该面对面的跟我说，而不是这样傻乎乎的站在门外。”叶邵然还是站在那里抠手。童贝贝砸了一下床：“你能不能别总是犯傻？你有话要说，就好好的说出来，总是躲着我算什么男人？你就瞎吃醋的时候浑身是劲儿！”那个不抗事儿的男人终于红着眼眶，磨磨蹭蹭的走了进来。“对不起。”他站在他床前，低着脑袋，又开始掉眼泪。童贝贝仰着脸，看到叶邵然灰色的眸子里像是安了水阀，说打开就打开了。“原来你比我还能哭。”童贝贝说。“对不起……”叶邵然还是在重复。因为他除了道歉其他话都说不出口。每个人的一生，都不过是在为三个问题忙碌——我是谁，我从何处而来，我将去往何方。自己的前半生虽然陷于仇恨与爱欲的泥沼，却从未迷失过方向，他知道自己将要走向何方。但童贝贝却没有。他的一切都是虚妄。他不是他，他只是另一个人的影子。亲情不是亲情，爱情可能也只是一种提前设定好的“程序”，就连他的基因也不属于他自己。叶邵然慢慢跪到他床前，将哭泣的脸埋到他腿间。“对不起……”他向他道歉。因为他妄想给童贝贝编织一个虚假的梦，但命运却不允许。他掌控不了命运。我没办法告诉你原因，但孩子不能留。叶邵然告诉他。护士送给童贝贝的玩偶，是一只褐色的小兔子。它的耳朵毛茸茸的，长长的。它的尾巴也毛茸茸的，但是短短的。小兔子怀里捧着一支白色的蔷薇花，躺在童贝贝的腿上，很无辜的看着童贝贝。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原因？是我不配知道吗？”童贝贝问。叶邵然摇头：“没到时候。”童贝贝又问：“什么时候才算到时候？”“等你再长大一点。”叶邵然说，“你还太小了。”童贝贝觉得可笑：“我二十七岁了，不是七岁，也不是十七岁！就算我是个傻子，就算你是我的监护人，我也已经长大了！”“你不是傻子。”叶邵然摇摇头，“没有人把你当傻子。”“有！你就是！你们所有人都是！”童贝贝站起来，他觉得肚子又疼起来：“你们都以为我是傻子，都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尤其是你叶邵然，你以前把我当傻子欺负，我原谅你了，你现在还要把我当傻子，我就不会原谅你了！“叶邵然连忙去扶他的腰：“大夫说你现在不能生气，会流产。”童贝贝激动的挥舞拳头：“你不是说不能留下它吗？还在乎我流不流产？”“那也得在专家组的监护下进行手术流产，你这样胡乱搞会伤身体！”“你现在倒在乎我伤不伤身体，你昨天晚上怎么一点也不在乎我会不会伤身体？”“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你怀孕了，我要是知道……”“知道又怎么样，反正你又不喜欢，你不是说怀了就打掉吗？打掉再赶走，赶不走就处理掉！”童贝贝情绪愈加激动起来，“你想怎么处理掉我？还想跟上次一样吗？在浴室里打我，打完再赶我去大街上流浪？”他翻起旧账来嘴皮子格外利索。叶邵然只能跟一滩烂泥一样跪在地上：“……不一样……你生的跟别人生的不一样……你生的不是小怪物，是宝贝……我怎么可能会不想要？”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想掉眼泪。童贝贝正在气头上：“不许哭，憋回去！”叶邵然连忙抽着鼻子把眼泪憋回去。“那你告诉我，既然你也喜欢，为什么孩子不能留？”“…………”叶邵然又杵在那里不说话了。童贝贝一脚踹上去：“我越来越讨厌你了！”叶邵然滑稽又颓废的坐在地上。“你不敢说那我说。”童贝贝大声道，“因为你是我哥，我亲哥！是不是？”叶邵然似乎料到了这些，他抬起眼看他的时候，眼神相当震惊，相当痛苦，却又参杂了一点别的什么情绪。童贝贝俯视他：“你是不是想问，是谁告诉我的？”叶邵然的嘴角动了几下。“没人告诉我。”童贝贝不想去看他，“其实也用不着别人告诉我。我只是迟钝一点，不是完全没脑子。你跟爸爸那么像，连小动作都很像。”伤感浮上心头，童贝贝忍不住眼眶发酸：“以前我想不到，是因为我爱你，我怕失去你。”叶邵然问：“那现在呢？”童贝贝落下眼泪：“现在是因为，我想留下他，却怕留下他是个错误。”叶邵然又跪起来，一点一点的挪到他腿边，搂住他。“你就是个混蛋！”童贝贝讨厌他碰自己，他又开始打他，“你别碰我！“叶邵然却死活也不肯松手：“我确实是个混蛋。”“爸爸知道吗？”童贝贝又问他，“他要是知道，为什么要强迫你跟我结婚？我为什么会怀孕，我可以怀孕的事你和爸爸提前知道吗？”“……不知道。”叶邵然咬牙回答，“爸爸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他一直以为我小时候就死了。他调查我的时候，我买通了他的部下，撒了谎。都是我的错，我鬼迷心窍了，满脑子就是报复的事，我就是个混蛋，我一直在撒谎！”“你能怀孕的事我也从未听爸爸说过。”“他……什么都不知道。”叶邵然闭上眼，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