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一冷,过了几息才嗤道:“我出来他指不定多高兴。”徐篱山笑道:“你平时太凶了,人家怕你嘛。”“我对他还凶?要不是我,他现在就在楼里做婊子,我把他带出来,要什么给什么,他还要怎么样?”京澄从鼻间呵出一声冷笑,“怕是我对他太好了,他才敢在我面前拿乔。”“哎呀,别生气。你要是也拿他当婊子,那自然算得上仁至义尽,恩宠万千了,可我瞧着,你是想拿他当心肝啊。”徐篱山撞一撞京澄的胳膊,被对方烦得挠了一下,他失笑,又说,“五郎,我可真心提醒你,你们本就身份悬殊,他待你是先有怕,再有别的,你若不改变,他只会越来越怕你。”京澄看他,转而问:“那你对皇叔呢?是怕更多,还是爱更多。”“我也不知道。”徐篱山用指尖敲着酒杯,假话张口就来,熟稔得连他自己都能骗过,“又怕又爱吧。”京澄说:“皇叔对你格外纵容,何必怕?”“怕他不要我了呗。”徐篱山说,“他那样位高权重,能纵容我一辈子么?”京澄闻言连声奇了,“你这样的浪子说苦情话,我真是起一身鸡皮疙瘩。”徐篱山耸肩,“浪子也是人嘛,伤了心照样会痛的……诶,他们来了。”秋水街沿街搭着彩棚,卖的大多是姑娘小孩们喜欢的物件,人潮拥挤,欢声遍地,雍帝和京纾同行而来,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有个大胆的姑娘拎着祈福花灯过去与京纾搭话,可惜郎心似铁,很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姑娘红脸吓成了白脸,挤进人群跑了。徐篱山笑着摇头,跟京澄说:“你皇叔要是温柔一些,那也得是位掷果盈车的人物。”京澄撇嘴,“那还是不温柔的好,后院人多就是非多,况且我皇叔这般生人勿近,你就是从他那儿得独一份的人,不好吗?”“那肯定是好极了。”徐篱山说着迈步过去,途中顺手从其中一户彩棚里挑了一支山茶琉璃花簪在发间,红花配美人,引得周遭姑娘纷纷脸红。他看起来很好相处,几个结伴同行的姑娘们围上去送花灯,把京澄挤开了,京澄暗骂一句骚狐狸,过去找爹和叔了。“模样好,性子好,难怪招人爱呢。”雍帝站在不远处的彩棚前,望着在脂粉堆里轻笑的徐篱山。京纾看见人群中伸出一只手,结结实实地摸了把徐篱山的脸,徐篱山也不恼,笑得像是吃了一肚子蜂蜜,哄得姑娘们心花怒放,商贩的吆喝声都盖不过她们的笑。他说:“他自来风流。”“这叫风骚。”京澄走到他们跟前,“这还好啦,要是在香尘街,他打那儿一过就是男女通吃的祸水。”雍帝“哎呀”道:“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才能管得住他哟。”“凶点的吧,”京纾说,“一鞭子把他的腿抽断,门都出不了,遑论招蜂引蝶。”雍帝闻言连忙劝道:“逾川,你的思想很危险啊,谈情说爱可不是审犯人,不能动刀动棍的。”京纾说:“我随口说说。”但你的语气好认真啊,雍帝腹诽。几人说话间,那边的徐篱山终于把姑娘们都哄走了,没事儿人似的小步跑了过去。在外头不宜称尊讳,他便称雍帝“家主”,对着京纾笑着唤一声“小叔”,被京纾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徐篱山笑道:“那边有放祈福灯的,我们要去放吗,讨个吉利。”雍帝说去,众人便顺着人群到了河边,阶梯上全是卖灯的贩子,河岸也很热闹,一家几口围着放灯,小孩们买了小炮仗在角落里玩,文人墨客摆了小几席地作画……徐篱山选了只桃粉皮绘绿蕊花的河灯,用商贩提供的笔墨在彩笺上写了愿望,滚成一条放进灯里,拎着去河边找位置。河灯沾上水就开始慢悠悠地往河中间晃悠,徐篱山收回视线,偏头瞧见不远处,亭月拿着一盏灯,雍帝在上头写字,京澄还蹲在雍帝脚边挑来挑去,京纾站在他们身后,一袭黑衣,这月色灯影都照不亮他。徐篱山偏头看了他几息,撑着膝盖站起来,快步走了过去。
京纾听见脚步声,回头对上徐篱山的笑眼。“小叔,您还没选好吗?”“不必。”京纾没有放灯的心思,也不觉得这其中有乐趣,若是祈福便可以达成所愿,那哪怕是漫天神佛都忙不过来。“今儿是除夕啊,您就从个众嘛。”徐篱山说着伸手拽住京纾的袖子,拉着他走到隔壁摊上,扫了眼一地河灯,指着其中一款推荐道,“这个好不好看?”京纾顺势看去,好一盏粉嫩的兔子灯。他抬手甩开徐篱山的手,转身要走。“哎呀,逗你的。”徐篱山连忙又把他的袖子扯住,指着另一只说,“这个呢,花鸟成双,雅致又活泼。”京纾看了一眼,并不喜欢。“那这款呢,龙凤呈祥?”“……”“桃符避祸?”“……”“芍药竹枝?”“……”眼看着挑了十几款,商贩忍无可忍但又迫于那挑剔鬼的周身气势,嗫嚅道:“小店手艺不好,要不您二位去别家看看?”“我瞧着挺好的。”徐篱山笑道,“老板,你卖我一只白皮的灯吧,再借我笔墨,我自己给这位爷画。”老板求之不得,赶紧拿了灯和笔墨,收了钱,暂时将这两位请走了,可别耽误他做别人的生意。雍帝写完祈福语,转头见京纾被徐篱山扯着袖子拽往河边,那截袖子可怜巴巴地塞在徐篱山手中,他弟弟侧脸瞧不出情绪,可亦步亦趋,当真跟着走了。雍帝笑了笑,把视线挪开了。“主子,奴代您放灯。”亭月说罢伸手,要接过河灯,却听雍帝阻拦,“不必,我自己放,你也选一只,跟我一起放。”亭月轻声说:“奴觉得比起祈求神佛,不如祈求主子。”雍帝听惯了类似的话,可旁人这般说是奉承,亭月却不同,极认真的。他笑起来,说:“到底还是孩子,当我无所不能?”“主子就是无所不能。”亭月辩道,“奴今年二十,也不是孩子了。”“比起我,不就是孩子的年龄么?”雍帝说着抬腿撞一撞脚边的京澄,“还没选好?”京澄伸手揉揉屁股,抬头看向雍帝,“白兔灯和蓝兔灯,您帮我选一个。”敢情蹲这么久就是纠结颜色?雍帝让亭月掏钱,说:“两只都要吧。”京澄于是买了两只,快速写好彩笺,一手提着一只往河边去了。雍帝摇了摇头,迈步跟上。另一边,徐篱山终于画好了灯,他放下笔,抬头看一眼站在三步远外的京纾,语气神秘,“您猜我画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