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个电话。”
叶三省歉意地对他点点头,摸出电话按了接听键:“古教授,我知道。方便,你说,好,我现在就来,十分钟就到。”
转过头再看着贾茂晋,脸上的歉意加深:“贾主席,古教授叫我马上去他那里一趟。改个时间我请您烧烤。”
也不等贾茂晋回答,转身冲进阳光之中,几下就走过院子,消失在大门外。
贾茂晋怔了怔。
他没想到他处心积虑的交锋就这样莫名其妙结束。
不仅有一拳打空的感觉,仿佛还有些失足摔跤的无奈。
他以为叶三省会反击他,尤其是大家都马上离校,将来很可能再也不见。如果叶三省以前是因为某种顾虑而隐忍,现在他不再是他的“领导”,学校的一切都告一段落,叶三省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放肆一下。
可是,叶三省还是那副永远不变的温顺微笑。
面团。
贾茂晋有些怀疑自己的直觉和判断了,难道他真的是这样的人?
还有,古教授找他做什么?
人文学院只有一个古教授,就是那个被大家认为有些古怪,孤僻,专注研究所谓“钱学”的古老头,他和叶三省能有什么事?
贾茂晋有些发楞。
叶三省匆匆赶到第四实验大楼,进了电梯一看手机,用了九分钟,松了口气。
古教授人如其名,古板,古怪,复古。
他穿长衫,留长发,冬天围着长围巾,配上黑框眼镜和长胡须,地地道道的民国范。
他给他们上古代汉语课,每节课都是提前五分钟到教室,准时下课,从不拖堂,也不提前。
他上课时从来不看教案,一站上讲台,就是从容不迫地娓娓道来,引经据典,从不错漏,而且板书工整,一丝不苟。
除了课程内容,他几乎不参与任何社会热点讨论,不像有的老师,好像时事评论员或者政治家,每次上课前几分钟都要讲述剖析刚刚发生的社会事件,显示自己心怀天下,见识不凡。
当然,他也几乎不跟同学们在课外联系,没课的时候,就窝在他的办公室看书写作,跟那些上行政班的同事一样,待到六点离开。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几乎是所有同学对古教授的评价,叶三省也是如此。
所以现在突然接到古教授的电话,要跟他见个面,心里非常震惊和奇怪,不过正好摆脱贾茂晋的纠缠。
出了电梯,快步走到古教授的办公室前,计算时间刚好十分钟。
叶三省敲了门,里面传来古教授一惯波澜不惊的声音:请进。
叶三省推门进去,古教授坐在座位上面对电脑上打字,微微点点头,说:你稍坐一下,我把这点弄完。
叶三省说好,走到沙发坐下,又起身到饮水机用纸杯倒了一杯水重新坐回。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大家眼中古板冷漠的教授不会在乎他这么做。
沙发的位置很好,空调能够直接吹到。当然,如果长时间呆在这里工作,那也承受不住,古教授布置办公室的时候,应该也考虑到了这点。
叶三省慢慢定下心来,打量这间古教授专用的办公室。
大约有二十多个平米,整洁如同古教授一惯的衣着,除了办公桌,沙发,就是整齐摆放在两边墙壁的木制书柜,里面摆放着各种书籍,以古旧为主。
古教授的办公桌后墙壁上,挂着一副对联:
千家山郭静朝晖
万里风云开伟观
却是行书。看样子还是古教授自己写的。
叶三省扫视完毕,看不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想摸手机,觉得不太礼貌,显得沉不住气,便息了这个念头,索性地坐在那里回想刚才在宿舍门口跟贾茂晋碰见的情景,想了一会,哑然失笑。
古教授没有让他多等。
不到五分钟,古教授就起身端了茶杯过来,在旁边沙发打横坐下,说:“说话不是打仗,需要迎头痛击,所以我让你先坐一下,等你身体不热了,心也安静下来,我们才好说话。”
叶三省怔了怔,没想到古教授的开场白这样奇怪,接不上话,只好憨憨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