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玉衡回府,小满立即向他禀报了永儿患上哮喘一事,玉衡原本正要往揽煦阁走,听小满说完神色凝重,迟疑片刻后朝娴雅居的方向去了。刚进门就看到乔瑜儿哭得双目红肿,见他回来飞扑上前倚在他肩头抽噎道:“官人…永儿……是我不好,让他小小年纪就受这样的罪…”玉衡揽住乔瑜儿在怀里,温声开解:“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怪不到你身上,你也别太自责,小满都告诉我了,以后永儿要什么东西尽管说,我都会给你。”说罢就要见永儿,乔瑜儿忙让人抱过来,还没放到床上就被玉衡接过去亲了又亲,感叹道:“没想到只是四五日没见就想得厉害,我这几天晚上做梦,都是你和小永儿,”乔瑜儿破涕为笑:“官人就只哄我高兴罢了,想儿子就想儿子,说我干什么。”玉衡笑道:“说实话你还不爱听,我想孩子自然也想孩子的娘,我看永儿比我走的时候重了些,抱着也沉。”“官人心细,这点变化都看得出来。”“往常每日都抱,倒不觉得,许是离开的时间久了,有点变化就能察觉。”玉衡望着怀里的永儿,慈父之情更甚,竟情不自禁道,“等将来我继承王位,待永儿长大我就请封立他为世子。”这话脱口而出,玉衡已觉不妥。竹卿迟早会生个儿子出来。宗正寺也不会在有嫡子的情况下允许庶子为世子。礼法不允,连他也会被问罪。可他瞧乔瑜儿欣喜的模样也不想让她刚有希望就失望,尤其永儿还患有不治之症。竟也含糊了过去。而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由桃素传到了竹卿的耳朵里。“奴婢在墙边听娴雅居的人说的,说是世子继承王位后要立大公子为世子呢。”桃素如临大敌道,“要真是这样,夫人将来的小公子可怎么办啊?”竹卿摸着小福光滑的皮毛,似是这些话跟自己无关一般,对润禾道:“赏二十个钱给桃素。”待屋里只剩主仆二人,润禾才道:“夫人不着急么?”竹卿一双妙手,伺候得小福直呼噜。小福撒娇的眼神朝竹卿飞了过去,竹卿心不在焉道:“我急有什么用,还能提前生一个出来么…”“要不夫人把大公子要过来养吧,多教导几年,到时候和您亲近也好掌控。”竹卿双眸微抬:“别人生的孩子,再怎么亲还是比不过人家亲娘,我何必费这个神。”何况她也做不出让人母子生生分离的事。自家事多,唐家的事也不少,昨日她去唐家时,跟白氏说起唐时荔的婚事,本来说好了洛州刺史李家的小公子,眼看李家就要来下聘了,结果遇上国丧,竟然要生生耽误三个月。竹卿尚且不知此事,诧异道:“四妹妹何时说好了人家,女儿竟没听说过。”林鸢在一旁道:“你年前那阵身子不好,四妹说亲的事就没告诉你。”白夫人亦关切道:“你没了孩子可惜,先好好养着身子,以后再要也来得及,虽说子嗣重要,还是不如自己的身体更要紧。”竹卿从嬷嬷手里接过一盏茶奉到白夫人面前,乖巧道:“母亲疼爱,女儿谨记。”从白夫人的屋里出来,林鸢拉着竹卿进了自己屋,竹卿迫不及待道:“我当父亲起码要给四妹找个勋爵人家,怎么就只找了个刺史的儿子?”林鸢示意丫头守好门窗,又让人带着两个儿子去院子里玩,才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好官人,你在王府受了委屈,公爹和官人多少个不放心,可那是王府岂是咱们可以插上话的,官人更是夜夜愁得睡不好,直到你身子好了能进宫才罢,经此一事,公爹与官人觉得与其嫁入高门显贵,还不如平级门当户对,你和你家官人尚且两情相悦都成了这样,四妹既是庶女性子又软,叫人欺负了也好替四妹出头啊。”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林鸢端起茶水喝了满满一盏,竹卿笑道:“嫂嫂慢些,别呛着。”林鸢又道:“现下国丧已过去了大半,等下下个月李家就来上门提亲,开春就能办婚事了,李家三公子我见过一面,人长得俊秀配得上我们四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洛州到底离京城远了些,来回没那么方便。”竹卿疑惑道:“四妹的婚事都定了,三弟怎么没一点动静?”这话问得好,林鸢拿起帕子掩了掩嘴角才道:“三弟过了会试,殿试却没过,公爹说了,等他何时榜上有名再为他议亲。”“四妹才不过十八,三弟还未及冠,倒也不急娶亲,好好读书才是正道。”竹卿突然眨眨眼,“三弟身边…那个丫头怎么样了?”“照常伺候着三弟,三弟饮食起居都是她照顾的,打理的井井有条也算是能干,不过…”林鸢垂眸,“婆母吩咐了,这丫头每次侍寝过后,都是要按规矩喝汤药的。”“啊…”竹卿捂住了嘴。说到白夫人,林鸢起身去门外看了一圈确保无人后才坐回竹卿身边:“平心而论,婆母这么做也没有错,倘若我是三弟妹,还没嫁进来屋里就多了个庶子庶女,心里能痛快的了吗…”站在正室的位置上去看待这件事,竹卿被说服了。不止这个,倘若屋里提前有了庶子,便难以确保能说个有助力的亲家,唐时昌的仕途就没有岳家扶持了。竹卿回过神来,她现在不也处于这个尴尬中吗?就算她想再要个孩子,也不能确保这次怀得一定是男孩,倘若她一直生不出儿子,总不能生到有儿子为止吧?她是人,又不是负责产崽的母猪。这么想着,她格外思念没了的那个孩子。不是孩子的存在能让她的地位更稳固,而是她每每见到乔瑜儿抱永儿时就不由自主地羡慕,羡慕她有可以操心的人,羡慕她能有一个精神寄托…而她的寄托,又在哪儿呢…:()竹影深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