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地面板结,硬得很,他痛得嘶嘶倒抽着凉气,恼火道:“什么鬼阵法?时好时坏的,就没人来修一下吗?”
这声音不再像口水混在嘴里,含糊不清,以至于周南絮转了一半的身体又立刻转回来。她脑中闪过一个人影,然后不动声色凑近。
月亮偏移,恰好停在树林之上,薄薄的一层月光足以让她瞧个分明。辨认清楚的那一刻,她不由大为放松。
这群鬼鬼祟祟的人,不是什么混进学府的古怪教徒,竟是平日里同她一起上课的同窗。其中那个骂骂咧咧的,正是刚来时就嚷嚷着要寻人结伴夜探学府的新人。
周南絮不觉好气又好笑,想必他们是绕进林子,迷了路,一时间又找不见出口吧。她干脆提剑上前,道:“你们大半夜的来这里做什么?”
众人大惊,甚至有个胆小的当即哇哇乱叫起来。待得所有人面面相觑,认出了彼此,方才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垂下头。
有个人讪讪摸着脑袋,笑道:“是你啊,周师姐,这黑灯瞎火的,你怎么也来了?”
“我如今就住在这附近的佛堂,方才好好的一个人练剑,就听见你们行踪可疑,不知捣鼓些什么的声音。快,还不如实招来!”周南絮故意冷脸一个个扫过去。
几人偷偷互相递着眼色,仿佛在暗中商量。周南絮也不催促,老神在在地候着。
于是终于从人群里推推搡搡着走出来一个人,他支支吾吾,苦着一张脸:“周师妹,你可千万别告诉谢师姐我们来过这里,否则……否则我们就惨了。”
周南絮微微蹙眉,夜游罢了,虽说不合规矩,但真追究起来,也非什么大错。他们这副模样倒像闯了大祸似的。
困惑像马蜂钻进她心里嗡鸣着,时不时还要蛰咬一口。
但她面上分毫未露,只作出洗耳恭听的神情。
这人咬咬牙,终于被撬开了口:“周师妹,我们不是走过来的,是偷偷跟着孟师姐踩进一座阵法,被传送过来的。”
“你们尾随孟师姐?”周南絮惊怒交加责问道。
“不不不,你别误会,我们真没有坏心。只是……只是好奇。孟师姐在学府里总是行踪诡异,有时分明刚有人在学府几十里外看见她,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又有人在课上撞见;有时她还走在前头,下一个转角口又莫名从后面出现。”
“大家私下都猜疑孟师姐在学府里悄悄设了阵法,否则一个人怎能无视时辰与地方,任意在各地穿梭呢?”
周南絮按捺住波澜起伏的内心:“便是传送阵,又有何奇怪?孟师姐与谢师姐常年忙于学府和家族要务,分身乏术下借助阵法省时省力,也是人之常情。”
另有一人向前迈出一步,沉声道:“的确如此,我们来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之所以仍然入了阵法,不过是好奇究竟通往何处罢了。但眼下,周师妹,这阵法真的出了问题。”
“方才师弟也说了,我们是跟随孟师姐来的,可孟师姐根本不在这里。除此以外,我们还有同伴,他是第一个跟着孟师姐入阵的,但他现下却凭空消失了!”
周南絮闻言登时心头一跳,她下意识环顾四周,树林里渐渐起了薄薄的雾,这雾却并非洁净的霜白色,而是淡淡的灰,是瘴气!
瘴气常见于山林孤岛,毒性不一,但对人多有损害,重者可致命。
她急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引着他们往回走:“这事姑且不提,先出去要紧。”
然而所有人却一个个满头雾水,呆立着不动。其中有人茫然问道:“怎么出去?来时的阵法已经失灵了,我们回不去了。”
“自然是入口处啊,瘴气已经弥漫开来,要是在这里困上一夜,明日你们还有没有命活都难说。”
但是这个人的回答却叫周南絮一惊。
“可是周师妹,这座林子不是死的吗?哪里有入口啊?而且方才我们就想问你,你倒底如何进来的?”
又有一人疑惑道:“瘴气?为何我什么也看不见?”
周南絮回头看了眼明晃晃的入口,又环视着愈渐浓厚的瘴气,最后目光才聚焦于他们如出一辙的涣散的眼神。
霎时间,她感到毛骨悚然,一阵凉气从脚底慢慢升至头顶。
总不能真是活见鬼了吧。周南絮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