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嘉想过任何一种情况,父亲可能瘫痪、失语,唯独没想过他会连认都不认得自己。她唇口微动又想哭,好在陈东禾及时打断她,&ldo;大小姐,董事长现在的身体情况,懵懂也许反而是件好事。&rdo;总比脑子清醒却又不能动弹的痛苦好得多。‐令嘉在病房住了一个礼拜,绘真集团跟宝恒的谈判进程终于拖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她必须代表她的父亲,作为宝恒最大的股东,出席周一最后的谈判会议。&ldo;陈助,我的专业是哲学,你让我说尼采康德,我还有点心得,让我商业谈判去说服别人,我完全一窍不通啊!&rdo;令嘉头大,抓紧病床扶手腿软打抖,不愿出门。这个礼拜里,她跟着陈特助早出晚归去争取大大小小的股东,劝服他们统一阵线坚持资产重组。可惜树倒猢狲散,父亲这颗大树倒下后,令嘉才真正明白什么是人间真实,从前见她恨不得认她做亲闺女的叔叔伯伯们现如今一个个变了脸,要不四两拨千斤云里雾里绕晕她,要不口风模棱两可不给实话。她没把任何人劝服,倒是差点被人劝服,短短的几天就被这群社会人整出阴影来了。&ldo;大小姐,秘书室给你写好台本了,你就背下来坐那儿,到哪句按着本子上回答就行,其他人会辅助你的。&rdo;&ldo;可他们要不按台本来呢?&rdo;这确实是个大问题,谈判桌如战场,形势瞬息万变。陈东禾端详了令嘉半晌,提议,&ldo;这样……你到时候披着头发,戴上耳机,台本上没有的词,我在耳机里告诉你,你就负责转达。无论如何,得让绘真看到宝恒的主心骨,不管是对方还是我们自己,只有瞧见希望,大家才会有信心。&rdo;可见事情确实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连陈特助这个最以稳沉见长的人都只能使用这样的下下策。令嘉就算是只鸭子,也只能硬着头皮爬上架了。寄回国的行李还没拆,令嘉不通庶务,是个生活白痴,没了佣人帮忙便完全不知道自己需要的东西在哪只箱子,翻来翻去倒腾得一团乱,最后只能临时从父亲的衣柜拿了件男版西服外套应急。好在令父身型不大,西服剪裁挺括,肩线流畅,令嘉在里面配上泛光的黑色绒面及膝裙,系紧皮带收腰。再搭十寸一字带恨天高,左右一边一个流光闪闪的银质耳链,走时装周大小姐的范儿好歹是出来了。&ldo;怎么样,陈助,这么穿能镇得住场子吗?&rdo;令嘉整理着大波浪长发,从卧室走到客厅还是不怎么自信。令嘉的外貌随便伪装一下,比想象中能唬人。陈东禾点头,&ldo;非常好,只要您说话不露怯,就完全是王者归来的气场。&rdo;‐从家里到公司,令嘉一路上都在紧张地温习台词。生意上的东西她不懂,只点亮了背书的技能点,背词儿是她唯一能努力的部分。会议室的大门近在眼前。左右的秘书将门推开最后一刻‐‐陈助压低声,最后一次郑重叮嘱她:&ldo;大小姐,您一定得演好这一场。&rdo;&ldo;宝恒未来的兴衰成败,全看今天了。&rdo;作者有话要说:大小姐演艺生涯的就从这里开始啦‐‐chapter05令嘉深吸一口气,稳步朝里走。十寸鞋跟踩地的敲击声被厚重的灰色地毯悄无声息容纳。这是宝恒集团顶楼最大的会议室,照明系统的灯光偏冷,气氛异常森严稳沉。对峙的椭圆长桌两方,其余人都已经坐满,黑压压看去全是脑袋,只空下宝恒这边最中间的一把椅子‐‐那是属于令嘉的位置。初次对上绘真的谈判组,直面一群西装革履冷漠挑剔的谈判精英,令嘉站定的第一反应就是压迫感,压得人小腿发软。她都怀疑自己现在坐下去是否还有余力站起来。双方团队起身握手。也就在这时,令嘉对面正中的那一把椅子,从大楼外墙落地玻璃的方向回转。隔着投影仪明暗错落的光影,她见到了一张轮廓分明、英俊而熟悉的面孔转过来。令嘉瞳孔一震,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产生自己不知身处何处的错位感。这人正是她上周在伦敦金融城见过的华裔投行精英!陈助准备的资料囊括了对方谈判团队所有成员的履历和背景风格,但令嘉确定自己没在资料中见到过有关这个人的任何信息。她的眼神朝旁边动了动,很显然,秘书也没料到这位谈判团队里突然出现的空降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