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怕是心情不太好。”顾非池眉目柔和地看着少女容色鲜妍的面庞,肌肤瓷白,娇艳的瓜子脸在阳光下潋滟着淡淡的胭脂色,如朵风中绽放的茶梅,分外的明艳。“有多不好?”萧燕飞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里的马鞭。“吐血的那种。”顾非池似笑非笑道,仿佛一头伸着懒腰的豹子,慵懒而优雅,高傲又狡黠。面具挡住了他的半边面庞,只露出那双深邃的狐狸眼以及形状优美的唇。萧燕飞咯咯笑了起来,眉眼生晕。“瞧一瞧,看一看。”路边的货郎拿着拨浪鼓热情地吆喝着,“绣品、梳子、针线、镜子……应有尽有。”“卖桃子了!又大又甜的水蜜桃!”“酸梅汤,消暑的酸梅汤只要两文钱一杯。”“……”城里的乞丐少了,城门口附近比前一阵子热闹了很多,随处可见一些摆摊的摊主、货郎,叫卖着他们的货物。不少路人都被吸引,凑过去看那些摊位上的东西。出城的人与进城的人一样多,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有说有笑。两人很快出了城,沿着官道策马疾行。萧燕飞这匹胭脂马平日里天天被困在家里,此刻似脱缰野马般肆意地撒着蹄子。沿途时不时地看到一些拖儿带女的流民或者步行、或者赶着驴车、或者推着板车地赶路,看他们的方向,都是往幽州的那边去。这些流民大都三三两两地搭着伴,一起赶路。远远地能听到他们七嘴八舌的说话声,说着今年是来不及种水稻了,但八月还来得及回家种小麦;说有了官府给的安家费和借的粮种,开了荒地就能归自己,还能免三年税,等熬过了今年,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起来……他们的声音中带着些平凡人的烟火气和对未来的憧憬。“真好。”萧燕飞弯了弯眉眼,由衷地叹道。这几个月,殷家一直在京中给那些幽州流民施粥施药,她偶尔也会去帮忙,那些流民们领着粥,可眼睛里都是无光,只是在熬日子而已。这些普通百姓所求不多,只希望能活下去而已。“我听外祖父说了,从幽州到冀州的商线,官兵去清剿了几趟,如今连劫道的流寇也没有了。”“他老人家还说,幽州百废待兴,是危机,也是机会,他打算派几支商队去幽州,从京城到幽州走陆路可比走水运快多了。”“谢公子可真厉害!”萧燕飞毫不吝啬地抚掌赞道。这才多久,幽州就跟变了天似的。末了,她又不放心地往顾非池那边凑了凑,小声问:“咱们那位皇上不会派些不靠谱的人去幽州给他添堵吧?”她听说,幽州的官员死的死,贬的贬,皇帝肯定是要派新的布政使、幽州卫指挥使,和一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去幽州的。“派了。”顾非池淡淡道。萧燕飞忙问:“然后呢?”“我让秦漠把人打晕(),丢回京城了。≈ap;rdo;说起这种堪称大逆不道的话¤()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顾非池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表哥在幽州忙得很,可没功夫收拾他们。”“然后呢?然后呢?”萧燕飞笑得不行。顾非池望着女孩,微笑道:“我亲自挑了几个人,让吏部那边下了文书。”萧燕飞笑趴在了马背上,差点没笑岔了气。难怪他刚才说皇帝最近怕是心情不好呢。这能好才怪呢。没气死都算是命大了。“你也真厉害。”萧燕飞脸上笑容更深,抬手拍了拍顾非池的肩头。他不仅手里的配剑削铁如泥,行事的手段更狠,简直杀人不见血,气得皇帝吐几口血那也是小意思了。上方传来一阵嘹亮的鹰啼声,似乎在附和萧燕飞的话。萧燕飞抬眼望去,一头雪白的雄鹰展翅飞在高高的碧空之上,只轻轻一振翅,就急速地飞出了老远,很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傲气。顾非池屈指放在唇间吹了响亮的声哨,朗声唤道:“雪焰。”白鹰慢慢悠悠地在高空中盘旋了两圈,似是没听到。下一刻,白鹰猛地朝东南方的一棵大树俯冲了过去。尖锐如钩的鹰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一只色彩斑斓的鸟儿,树冠一阵激烈的摇晃,数以千计的树叶纷纷扬扬地如雨般落下。顾非池好笑地摇头:“它偷偷跟出来,怕我生气呢。”“它可真聪明!”萧燕飞樱唇微张,发出惊叹声,目光似天际的星子一片清亮。她越看这头鹰,越觉得眼馋。这可真是别人家的鹰了。她敢肯定,她要是养头鹰,肯定没它好看,没它聪明,没它凶猛。顾非池含笑道:“雪焰是前年我去北境时,在野外捡到的雏鸟,鹰只要沾上了人的气味,亲鸟就不会要它了,我就把它带了回去……”两人正说着话,空中的白鹰低啸了一声,朝萧燕飞这边滑了过来,把爪子里抓的那只彩雀往萧燕飞的手上随意地一丢,又展翅飞走了。那只彩雀落在了萧燕飞的手上,四脚朝天,一动不动。萧燕飞赶紧勒住了缰绳,坐下的胭脂马就停了下来。顾非池轻笑道:“表哥打小训练它抓鸽子,它看着鸟儿,就爪子痒。”“抓鸽子?”萧燕飞垂眸去看掌心拳头大小的小鸟,见它身上没有伤口,就伸指戳了戳它柔软的腹部,鸟的眼皮轻轻地颤了颤。它这是在装死?萧燕飞的指头又戳了戳它暖呼呼的绒羽。“飞鸽传书。”顾非池道。厉害了!萧燕飞抬起下巴,又朝空中那头得意骄傲的白鹰望去。在战场上,信息传递对军队至关重要。有这么一双在空中的鹰()眼巡视,比多少双人眼都管用,哪怕是夜间一只鸽子飞出,也瞒不过鹰眼。顾非池横臂伸了手过来,一根修长的手指在鸟的脊背上摸了两下:“雪焰把鸟儿当作玩伴,从不伤它们。鸟不在它的食谱里,它更喜欢捕食地上的猎物。”这鸟也就是受了点惊吓,皮毛无损。顾非池才刚收回手,萧燕飞掌心那只原本装死的鸟儿毫无预警地张开了眼,迫不急待地展翅飞起。可它才堪堪飞高了三尺,不远处的白鹰就飞过来了,冰蓝色的鹰眼冷睨着那只鸟儿。那团五彩斑斓的小可怜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抖落一两片凌乱的残羽。萧燕飞差点以为它会掉下来,下一刻,那只小鸟就怂怂地飞回了萧燕飞跟前。它轻轻地落在马首上,也不飞了,小心翼翼地以淡黄色的鸟喙梳着羽毛。萧燕飞觉得有趣极了,一夹马腹,继续前行。策马跑了半个时辰,郁郁葱葱的翠微山出现在了前方。她拉了拉缰绳,放缓了马速,停在了翠微山脚,胭脂马恢恢叫着,还有些意犹未尽。顾非池游刃有余地配合她的速度,与她并行,从始而终,两人的距离不曾超过一个马首,节奏全然一致,仿佛骑马这件事对他来说像是呼吸一样自然。那只鸟儿一直乖乖地停在马首上,只偶尔轻巧地蹦跶两下,唧唧作响,时不时地往半空中的白鹰瞟去。萧燕飞翻身下了马,来回看了看鹰霸王与小可怜,忍俊不禁。“要养吗?”顾非池也下了马,朝她走来。那只鸟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扑楞着翅膀自马首飞起。空中的白鹰反应极快,立刻调转方向朝它追来。萧燕飞下意识地侧身让开,转过身时,一头撞进身边青年胸膛厚实的怀中,他高大的身影将她娇小的身形覆住,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更是将她笼罩其中。青年长臂一伸,拉住了萧燕飞的胳膊,扶着她站稳。在这个姿势下,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贴在了一起,他的手臂横在萧燕飞纤细的腰侧,隔着单薄的罗衫,擦出几分温度。“不要。”萧燕飞摇了摇头,抓着他的胳膊扶了一把,灼灼的目光眼馋地看着把半空中的白鹰,“野外长大的鸟儿,更适合天空,而不是笼子。”当然,要是有像雪焰这样的,她肯定养养养!顾非池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发顶,将她整个人拢在自己怀中。他低低地笑。笑声在胸腔里轻轻振动,震动着萧燕飞的耳膜,心湖微微一荡。“唧唧……”萧燕飞感觉左肩头一沉,斜眼看去,就见那只小鸟儿不知何时落在了她肩头,轻快地跳跃着,鸟爪子弄皱了她肩头的衣料。白鹰得意洋洋地绕着两人飞了两圈。“它很喜欢你。”顾非池诱惑她,“你确定不养它吗?()”微笑时,他优美的唇角微微翘起,便给那清冷的面庞添了颜色般,让凉薄的青年陡然生动了起来。≈ap;ldo;谁让我讨人喜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萧燕飞耸耸肩,大言不惭。“说得是。”顾非池牵着萧燕飞的手往前走,“你那么讨人喜欢。”两人要上山,这马自然不能带上山,暂时把马寄放在了山脚下。与那摆摊的老妪说好:“我们未时来取马。”翠微山上有一座道观,平日里来这里香客不少,常有人把马匹、骡子、驴车什么的寄放在山脚。“公子,姑娘,尽管放心,老婆子一定给你们把马看好了。”白发老妪给了他们两块竹牌作为寄马的凭证,又热心地说道,“庆云观的姻缘牌很灵的,两位上香时记得求一块。”“那肯定得求。”顾非池看着她,“对不对?”“走啦。”萧燕飞回首一笑,“到时候再说。”两人慢慢悠悠地沿着山间蜿蜒的石阶往山顶方向走去,郁郁葱葱的树冠遮蔽了烈日,迎面而来的山风很是清凉,沿途可以听见鸟雀在山林间清脆的鸣叫声,如歌似吟。往来路上,偶尔有三三两两的香客与两人交错而过,都是去山顶的道观上香的。当年太|祖皇帝起义时,便有青霄真人以谋士的身份为太|祖出谋划策,大景建国后,青霄真人被封为国师,道教也成了国教。因而,不同于前朝信佛,大景朝对道教份外推崇。直到了山顶,那只鸟儿还不肯走,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了天上的凶徒,就停在萧燕飞的肩膀上,一会儿梳梳羽毛,一会儿蹦跶几下。
山顶静静地矗立着一座道观,一个十来岁的灰衣小道童早早就候在了道观的大门口。“世子爷。”皮肤白皙的小道童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对着两人行了一个道家的拱手礼。“里边请,谢大元帅和昭明长公主殿下的灵位,观主已经做主挪到了清静殿。”小道童走在前面给他们领路,好奇的目光忍不住往萧燕飞肩头的那只鸟儿瞟了两眼。地上的人走的是门,天上的鹰是从上空飞过去的。走进道观后,一股浓浓的香烟味扑面而来,一棵拔地而起的迎客松映入眼内,苍翠欲滴,生机勃勃,前方的一些香客们言笑晏晏地朝三清殿走去。顾非池信手拈住了一枚朝萧燕飞飞来的松针,轻轻弹开。他解释道:“这里的观主和谢伯父是几十年的至交好友。谢伯父夫妇故去后,我爹就请观主帮着在这里供奉了灵位。”萧燕飞了然地点头。当时谢大元帅背负着的是通敌北狄的污名,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地供奉他的牌位的,卫国公这才选择了这处可靠的地方。不然,谢大元帅的牌位很可能会被一些激愤的百姓给砸了。三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天上的鹰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偶尔发出一声嘹亮的啼鸣声,平添几分萧索的气氛。()“这边走。”小道童领着两人拐了两个弯,又穿过一片碧绿葳蕤的竹林,来到了一座挂着“清静殿”的殿宇前。“吱呀”一声,小道童推开了殿宇的两扇大门,没有进去,对着两人行了一礼后,就退到了路口守着。前方的殿宇内空荡荡的,只并排供奉了两个牌位,牌位前的地上放着两个黄色的蒲团,两边烛架上点着两排烛火,烛火随风摇曳。顾非池在大门口略站片刻,这才跨过高高的门槛,缓步迈入殿内。萧燕飞也跟着进去了。没了白鹰盯着,那只鸟儿仿佛逃脱牢笼似的自萧燕飞肩头振翅飞起,直飞到了前方的香案上。顾非池恍然不觉,直直地看着正前方的那两个朱红色的牌位,凝视着牌位上的名字。殿内的光线影影绰绰,烛火的光影与浓郁的檀香味似交织成一张密实大网。周围一片寂静,时间似乎凝滞。过了一会儿,顾非池清冷的嗓音打破了沉寂:“爹爹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谢家,家破人亡。”他极力克制着,声音平静无波,但那种悲怆的情绪自然而然地随着他的这句话弥漫开来。空气中平添几分压抑。“要跟我说说吗?”萧燕飞低声道。清静殿内又静默了片刻,沉寂持续蔓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萧燕飞几乎以为顾非池不会开口时,他忽然开口道:“去岁冬,爹爹旧伤复发,缠绵病榻,整个冬天身子就没利索过,就一直留在京城养病。后来,谢伯父战死的消息传回了京城,爹爹拖着病体进宫求见皇上,淋了雨,病得更重了。”那会儿顾非池不在京城,他被皇帝打发去了东海剿倭。“一开始,爹爹只是发烧,在太医的诊断和用药后,”他停顿了一下,冷笑道,“这病竟就越来越重。”“再后来,皇上就定了谢家通敌判国的罪,昭明长公主不愿‘指证’驸马和亲儿子通敌,在公主府一头撞死。”“那会儿爹爹早就病得起不来了,听闻消息时,吐了血。”顾非池依然看着前方的那两道牌位,气血翻涌,拳头在体侧捏得咯咯作响。他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心脏在胸膛中剧烈地跳动着,仿佛又回到了他匆匆回到京城的那一晚,看到父亲奄奄一息的样子。那晚,难以形容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在他体内翻涌……从前,他以为自己无所畏惧,哪怕战死沙场亦无悔无畏。可当时他怕了。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深渊的边缘,周围一片漆黑无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全都危在旦夕……他只要再往前半步,就会坠入深渊。顾非池深吸一口气,徐徐地接着道:“最后,我只来得及救下表哥。”幸好,他还来得及救下谢无端!顾非池面具后的双眼漆黑漆黑,黑得像是冬夜的星空。四周一片静寂。只听到他粗重急促的呼吸声,由急到缓,渐渐恢复平寂。停在香案上的那只彩雀突地展翅飞起,在殿内溜了一圈,却完全不敢飞出殿宇,又落在了香案的另一边。“阿池,”萧燕飞向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温润柔和,“我们去上香吧。”她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亲昵、几分抚慰。这还是她第一次唤他阿池。“嗯……”顾非池垂眸看她,轻轻地应了。那漆黑晦暗的眸底又一点点地有了光彩。顾非池大步走到香案前,拿起了几炷香,以烛火点燃香后,把三炷香递给了萧燕飞。两人并肩在蒲团上跪下了,恭恭敬敬地上香。顾非池看着牌位,薄唇微动,近乎无声地说了几句话后,郑重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接着把香插到了牌位前的香炉中。在上了香后,顾非池又另外点了三炷香,再次上了香。这一次,是代不在京城的谢无端上的香。等再次插好香后,顾非池这才转过了身,又回到了萧燕飞的身边,轻声又道:“再过几日表哥就会扶灵回京。”谢家没有祖地,谢家也没有宗族,如今谢家满门皆灭,只余下了表哥孑然一人。“昭明长公主的灵柩如今还停灵在皇觉寺中……”皇帝本来说是让昭明葬入皇陵,可华阳大长公主反对,说昭明可不会稀罕皇帝的“恩典”,坚持将昭明的灵柩停灵在皇觉寺。顾非池看着前方的那两道牌位,声音渐渐有些低哑:“爹说,当年他们四个人在华阳大长公主府上,一同长大,如今只有他了。”卫国公、顾明镜、谢以默与昭明四个人,只剩下了卫国公顾延之一人了。后方香案上的那只彩雀也飞过来,趁着两人没注意,悄咪咪地往外飞。停在殿外一棵梧桐树上的白鹰一直注视着他们,立即发出一声示威的鹰啼。彩雀又瑟缩了一下,耸立的毛羽直抖。“雪焰。”顾非池不轻不重地唤了声白鹰的名字。他转过了身,目光仰望着殿外的碧空与烈日。“我们走吧。”顾非池撩袍迈出了殿宇。萧燕飞与他并肩而行,眼角看着身旁青年轮廓分明的侧脸。他自少年起就久经沙场,大半的时间都在战场上,身上伤痕累累。不仅是卫国公失去了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顾非池亦然。别人只看到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却没有看到他的痛,他的伤疤。战场上,人命是最微不足道的,顾非池只是人,不是神,他只能看着身边的同袍一个个地战死。萧燕飞一阵心悸,一种酸酸的感觉呼啸而来,似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塌陷了一角,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充斥着她。萧燕飞主动伸出了手。白嫩柔腻的小手紧紧贴着他的手掌,感受着掌下炽热紧致的肌肤,男子粗糙的掌心、指腹略有薄茧。两相接触的温度格外烫人,一时分不清是她的手心烫,还是他的。彩雀扑棱着翅膀从两人身边飞过,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白鹰自树梢腾空而起,在两人头顶绕着圈,听话地没有再去追那只鸟,不满地连续啼鸣了好几声。萧燕飞若无其事地说道:“萧烁那小子回来也没住上两天,就又回军营去了,说什么他要把丢了的爵位再挣回来。”“他小小年纪的,何必非要把这么重的枷锁往身上铐。”萧燕飞偏过脸,盯着他面具后的黑眸,问道:“你说,是不是?”少女的眼眸灼灼发亮,似能劈开夜色的晨曦,璀璨夺目。顾非池也扭头看着她,垂下了眸子,思绪不由被她牵引,点点头:“是。”“你也是。”萧燕飞徐徐道,三个字一字一顿。两人的目光对撞在一起,脸与脸相隔不过一尺,近得能看到他唇角、下巴上细细的汗毛。“不要把这么重的伽锁套在自己的身上。”说话的同时,萧燕飞微微地踮起了脚,抬起左手摸向他脸上的半边面具,在那冰冷的金属边缘碰触了一下。指腹在面具上碰了碰,就要退开,可顾非池的动作比她更快,大掌覆住她的小手,引导她的手轻轻地为他揭下了脸上的面具。一点点地露出面具下青年俊美白皙的面庞。日光下,男子肤白如雪,脸庞轮廓优美,那双墨玉般的眼眸流光四溢,鼻梁高挺精致,漂亮的五官笔墨难描。她从未这样仔细地打量过一个人。她的目光专注而执着,似要穿过那双眼直击他的灵魂。顾非池定定地迎视着她清亮的双眸,薄唇轻启,缓缓道:“我娘……是顾明镜。”这六个字轻而缓,字字清晰,字字泣血。“我知道。”萧燕飞的目光仍凝望着他的面庞。哪怕之前没有明说,他从来没有隐瞒过这一点。他的年岁。他唤谢无端为表哥。他的脸上明明没有伤,却一直戴着面具。她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呢。顾非池莞尔,目光愈发柔和。是啊。她知道。从那天,她对他说“被人揭下面具是一种失败,自己摘下面具却是一种胜利”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什么都知道。“我们成亲吧。”他看着她微微地笑,笑容犹如夏日暖风一点点地染暖了他冷峻的眼角眉梢,犹如那月下倏然绽放的昙花开到了最极致,丽色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