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擅长趋炎附势,对官老爷们言听计从,阿谀谄媚。
他胆小怕事,寻常要是城里真的有什么大案,他第一个打退堂鼓。
他说,人活着,命最重要。
他得活到八十岁,看我娶八房媳妇,生二十个孙子。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市井之徒会的他都信手拈来。
唯独不擅长的,是做个英雄。
我以往总希望我爹是个英雄,可当他真的选择成为一个英雄时。
我又忽然觉得,那个胆小怕事的他,反而更好。
……
庆元十一年五月二十一
烛阴又开始攻城,城门方向的喊杀声闹腾了一夜。
我很担心我爹。
他没太大本事,烛阴那种东西,是他能应付的吗?
孙宽在后半夜来了我家,他是我舅舅。
但我爹不喜欢他,他是个赌鬼。
自从我娘死后,我和他就很少见面,而少有的那几次,也大都是借钱亦或者在外惹了麻烦,求我爹帮忙。
我说不上讨厌他,只是有些生疏。
但那一晚,他没有提及钱财,只是安静的坐在偏房——那里有我娘的牌位。
他坐了一夜,然后给我做了一顿早饭。
饭桌上,他有一嘴没一嘴的和我说着话,看得出他似乎很想跟我聊些什么。
以让我们足够亲昵,足够像一对舅侄。
但他显然不擅长此道,而遗憾的是,我也不太擅长。
一顿饭草草了事,他便匆匆离去。
……
庆元十一年五月二十二
我总觉得心头惴惴不安。
孙宽昨日的表现很古怪。
我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足足一夜的时间,睡不踏实。
一大早,我便收拾好,想去军营看看。
路上便听路人在议论,说是前日烛阴夜袭,负责值守是由之前城中衙役为首,加上一些武馆之中学徒组织起来的新营。
虽然西洲剑甲及时支援,但还是死了很多人。
我乱了方寸,飞奔向军营。
烛阴的攻势不止,每天都有人死去。
西洲剑甲会安葬他们带来的人,而武陵城组织起来的义军中的牺牲者,尸体则会被安放在军营旁的一个大帐中,等着家属前来认领。
我才走到那处,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带着七岁孩童的女人。
女人眼眶通红,我看这面生,但那孩子我却认得。
是捕头曹叔功的儿子,曹通。
曹叔功死了。
死在前天夜里,据说被阴兽咬烂了半张脸,几乎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女人靠着他身上带着的荷包才确认他的身份。
那是她亲手缝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