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根根,全部是扎在昭武帝心头拔不出去的刺。“既然病根难寻。”昭武帝放下茶杯起身,“那就在安王府安心静养吧,等闲不要让人来打扰。”这是要软禁的意思了。太子偏头看了沉默不言的蔺耀阳一眼,突然出声道:“父皇,云皓一族多秘药,儿臣想请张太医来给小六诊断。”“张太医在你皇祖母那里,你皇祖母身体要紧,还是不要去永康宫要人了。”昭武帝说完这一句转身离开。太子心里恼怒,却还是耐着性子和蔺耀阳讲些基本的身份常识,又试着说了些只有兄弟间知道的亲密事,想要试着看看能不能唤醒他的记忆。可太子殿下耐心再好,也架不住自家弟弟实在不肯配合。太子说的口都干了,他也不指望现在这个冷冰冰的弟弟能给自己倒茶,于是亲自动手倒了一杯水,刚放到嘴边,就听见沉默了一晚上的蔺耀阳终于开口了:“阿宁,是我的新婚不久的王妃。”太子将口中的茶水咽下:“是。”蔺耀阳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倦容,声音飘飘忽忽不太真切:“我今天,把受了伤的阿宁,一个人扔在那里了。”“小六你别……”太子有心劝他不要太自责,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一次,确实是小六欠顾平宁的。他曾经一直觉得自家弟弟傻乎乎的一头热,对顾平宁掏心掏肺恨不得拿命给她。但顾平宁呢,她大多数时候都是那幅淡淡的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一个心思十八弯,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太子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他都担心自家弟弟会在她手里栽一个大跟头。没想到的是,最后却也是顾平宁不顾一切,堵上自己的命将小六送了回来。“罢了,这些日子你也累了,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太子拍了拍蔺耀阳的肩膀,“有什么事就跟皇兄说,别自个儿闷着,知道吗?”太子离开了,安静下来的房间里终于只剩下蔺耀阳一个人。对蔺耀阳来说,太子昭武帝也好,安王安王府也罢,这所有的一切都无比陌生。就像房间,处处透露着陌生的模样。床的高度太低,床沿边有奇怪的凹槽,床头上放着晦涩难懂的古籍。这不是他的生活痕迹,是另一个人的。阿宁。蔺耀阳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正准备伸手去翻那本书册,突然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他一转头,看到一个黑衣剑客带着另一个身形笨拙的男人翻窗而入。“你们……”“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她人呢?”飞叶扯着阿睿将人带到蔺耀阳面前,没好气道,“你们两是不是忘了家里还有个小的,每天哭唧唧在等你们回来啊?”顾平宁到底在哪?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此刻的顾平宁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十分奇妙的情况,就仿佛她的灵魂脱离了沉重的身体,轻飘飘浮了起来。她看到一个白须长飘仙风道骨的大夫坐在床沿边,一边给她把脉,一边摸着胡子摇头。“她到底怎么回事?”高项磨着牙,一副恨不得她死掉又怕她真死了的纠结模样,“右肩和左臂都是皮外伤,怎么就突然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她身体底子本来就薄,现在这模样是因为失血过多,半昏过去了。”大夫收回把脉的手,又拿出一个木制的小锤子在顾平宁的腿上敲敲打打,“她最大的问题,还在腿上。”“她的腿,那不是装的吗?”“哪个庸医说的?”“不、不是吗?”高项被问的一脸懵逼,“她刚刚站起来了,如果不是没防备她能站起来,我怎么可能被她挟持?”“站起来了?”大夫收回木锤,恍然大悟道,“那怪不得她这腿的情况如此糟糕,碎骨戳入各处血肉经脉,神仙难救啊。”高项越听越糊涂:“你是说,她的腿不是装的?”“没装,她是个货真价实的残废,至于你说她刚刚站起来,那是她强行爆发的结果。她的腿骨不仅仅是断了,旁边还有许多碎骨。常年脚不沾地还好,因为这些骨头已经在她的体内形成微妙的平衡,平日里没什么大影响。但若是强行站起来,哪怕只有一瞬,这平衡也就被破坏了。”“破坏了会怎么样?”“听天由命吧,她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应该是碎骨戳到了什么要紧的经脉。但这情况我也无能为力,看她的命了。”高项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看着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顾平宁,只觉得自己手里捏着的不是什么关键的人质,而是一个烫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