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装晕尚可,现在还胆大包天的装晕,岂不是躺平了等着被剑斩嘛!连星茗又不好掀开盖头重新坐起,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躺着,那道视线变得更加炙热,直勾勾盯了他许久,仿佛能够隔着鲜红的嫁衣,一眼洞穿他的神魂。
花轿里安静,花轿外死寂,气氛十分肃穆。这场无声的拉锯战终是连星茗先忍不住,欲坐起身,近处突响起剑鞘落地之声,傅寄秋靠近时,将佩剑放在了车架外,并未带入。
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剑修,把剑给扔了?连星茗静观其变,又听到了衣物悉悉索索声,不等他分辨清楚这是什么声音,脖颈侧面骤然一凉。
他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登时竖起!
修仙者与寻常人一样,命门无非是脖子、心脏,最多就加一个丹田。有人将手搭在了他的脖颈侧,他惊吓到险些当即跳起来,脑补无数被残忍扭断脖颈的画面。可那只冰凉的手掌却缓慢地探入,轻轻垫在了他的后脖颈之下。这动作不仅不残忍,反倒十足的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温柔。扶着他坐起,另一手臂捞起他的双膝,抱着他站起身。
连星茗紧贴傅寄秋的胸膛,心里头只剩下了惊讶与茫然。
他能够清晰听见傅寄秋的心跳声,响如擂鼓,一声快过一声。几秒钟后这些心跳就模糊起来,被身边人粗重的呼吸声掩盖下去。
傅寄秋的呼吸声很重。
相识数载,携手同行过,针锋相对过,连星茗所认识的傅寄秋一直都宛如禁欲的高山雪,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即便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也不见他情绪有丝毫的起伏。
这是连星茗第一次见傅寄秋的情绪如此不稳定。
走出花轿,御剑而起。
“!!!”连星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红盖头贴着面,双脚也不接地。他下意识抬起手攥住傅寄秋胸前的衣物,又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在装晕,便悄悄向下移,心虚勾着他的腰带。
风将盖头掀起半寸,连星茗睁开一只眼偷瞧。红盖头阻住了大半视野,他只能瞧见自己轻轻勾住的那条腰带鲜红似滴血。
与他的红嫁衣紧紧贴在一起,随风而动,抵死相缠。
“……”
他们走后许久,街道上才重新有响动,众多琴修哗然而起,抱琴错愕。世子脸色发白爬起,瞠目结舌道:“刚刚那、那位大佬是谁,他为什么把你表哥带走了?”
“不知。那位前辈杀伐果决,不似正道修士……只盼望千万不要是魔修。”
萧柳隐隐担忧,快步去查看障妖。被障妖附身的男子已被斩断一条手臂,他只是看了半分多钟,就缓缓睁大了眼,“障气全都缩回了他的身体里,是方才前辈的那一剑骇住了障妖!”
究竟何等修为,才能骇得住障妖。即便是裴子烨恐怕都没有这种能耐。
萧柳起身,更加急切:“快,表哥恐有危险。吾等需速速回去向裴剑尊求援!”他先一步向回路跑出几步,又突然止步。
“把伤员带上,还有障妖。”世子回头喊了声,问:“你怎么停下来了。”
萧柳眉头紧皱:“表哥弹出了西乡月。”
世子:“所以?”
萧柳偏头看他,嗓音发紧:“若是让裴剑尊知晓了此事……”
世子呆滞片刻,突然惊恐地抖了一下。
任何事情只要是沾上了摇光仙尊这四个字,裴子烨就会变得格外冲动、易怒。浓烈的爱恨交织于心头,长达三千年都未得到宣泄,要是让裴子烨知道了遗失了三千年的名曲重新得见天日,还是被一个敷衍扔来当诱饵的小琴修弹出,这……很难想象他会是一个怎样的反应。
“那我们要和他说吗?”世子问。
萧柳抬头看了眼大声交谈、兴奋回忆曲谱的琴修们,以及听闻此事后震惊又激动的一众剑修,叹气扶额:“这件事情好像不是我们想隐瞒,就能够隐瞒下来的。”
连星茗被轻轻放到了地上。
原本晕倒的人放到地上,应该躺着。可傅寄秋是先俯身放下了他的双腿,等连星茗回过味的时候,他已经非常自然的站着了——再继续装晕,好像就有点不礼貌了。
这里应该是一处客栈,街道外冷冷清清,客栈内也空无一人,似无人之境。他依旧盖着红盖头,因此事过于怪异,他也不知道应不应当将其掀起。有限的视野中,他看见傅寄秋的黑靴朝他偏了偏,似乎正偏眸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