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丽小姐暗暗松了口气,看父母的表现并没什么异常,应该没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她说的话模棱两可,我都没听明白。”“说了什么?”艾米丽小姐的母亲很想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但不方便直接询问,刚好有了这个借口,就顺着问了下去。“说”艾米丽小姐卡了一下,努力回想江湖骗子的经典句式。“时机未到,需耐心等待。”她本意是拿两句没什么实际内容的话糊弄过去,不料歪打正着。艾米丽小姐的父母同时松了口气。既然对方说时机未到,大概艾米丽还没有遇到她未来的丈夫,那个命中注定的心仪之人,遇到之后就想结婚了。艾米丽还不知道她和父母的抗战暂时要单方面停火了,见父母不再追问,她又把注意力放回了信使身上,这可是她最重要的宝贝。艾米丽小姐的母亲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鸟笼。“这是鸽子?那位,恩,巫师给你的?”艾米丽小姐暗暗在心里反驳,这才不是鸽子,表面上点点头。“她把这鸟送给我,说可以为我带来好运。”艾米丽小姐母亲的眼神在她的项链、耳环、胸针上打了个转,知女莫若母,她知道女儿说不定会拿这些东西抵债。见女儿既没有带钱又没有把首饰送人,艾米丽小姐的母亲露出了一个微笑。倒不是因为省了钱,而是分文不取说明这个老人是骗子的可能性比较小。她向丈夫伸出手,艾米丽小姐的父亲非常配合地把钱包递了过去。夫妇二人带着傻女儿不顾老人的推辞给了钱,反复表示感谢,之后才踏上了回家的路。路上,放下心中一块巨石的母亲有心情调侃女儿了。“傻孩子,人家不要报酬,你也不能真的不给啊。”艾米丽小姐的心情达到了几个月,不,几年来的最高点,简直想要插上翅膀飞回家实验一下信使是不是真的能给同样的穿越者送信。闻言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我没想到嘛。”当然,艾米丽小姐不是真的没想到。她回家还拿出一部分稿费,派仆人给吉卜赛老人送了过去。与此同时,给艾米丽算命的老人换下长袍,走出帐篷,来到一个路口,把一瓶墨水倒在了地上。信件往来“从家里来的信?”乔治叼着饼干凑过来。“管家寄来的?”“不,是我的信。”没等他看清,爱玛已经把纸条从鸽子的腿上解了下来。她看到路口的墨水时,就知道信鸽已经送出去了,没想到信来的比想象中更快。“亲爱的兄长,请不要这样谋杀自己的形象。还记得议会那些人对你的评价吗?你只有礼仪方面像一个贵族,现在你要丢掉这个最后的优点了吗?”乔治像仓鼠一样鼓起两腮迅速咀嚼,然后仰头把饼干咽了下去。“别这样,爱玛,这里又没有外人。”“你的没有外人里包括两位和你没有血缘的关系的年轻未婚吗?”乔治警惕地左右看了一圈,两位都呆在自己房间没有出来。他松了口气,抗议道:“不要这样吓唬你可怜的哥哥。”爱玛起身优雅地鞠了一躬。“请允许我将功赎罪,将这片安静空间留给你一个人。”乔治才不想一个人呆在客厅,那有什么意思。“你要回房间了吗?”“是的。我有事情要处理。”爱玛注意到了乔治探头瞄向她的手,而她手里拿着的是那张刚寄到的纸条。乔治故意做得很明显,这是一种无声的询问。然而这件事爱玛并不想告诉他。“恕我直言,如果你在达西先生他们处理信件的时候无所事事,他们外出打猎的时候你就要一人留守处理积压的信件了。”乔治立刻像一株被暴晒的花一样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好吧,那我去书房。”爱玛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房门,缓缓展开纸条。与其说这是纸条,不如说这是反复折叠的信。熟悉的方块字密密麻麻写了一张纸。在爱玛的想象中,艾米丽会在信中大吐苦水,并且不断追问她的信息。出乎意料,这封信的开头很平和。“亲爱的同胞,不知道我们是不是来自一个地方。我以前想,如果可以找到一个同胞,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她说。然而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我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有爱我的父母和哥哥,有同学和朋友。没有跳崖,没有车祸,没有渣男友和闺蜜背叛我,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成为了一名贵族。刚来的时候我非常害怕,担心有人看出我的不同,把我送上火刑架。一直以来,我像一位真正的贵族一样端庄地微笑,一样把全部精力都投入我不感兴趣的艺术,一样准备着为将来的丈夫和儿子奉献全部的生命。几年之后,一次照镜子的时候,我发现,镜子里的不是我,是她。我真正的爱好,真正的思想,真正的语言都已经在脑海中模糊了。如果我的外表改变了,行为举止改变了,思想也改变了,我还是我吗?我还活着吗?我拼命翻找哲学书籍里关于自我的定义。深夜在纸条上写下曾经的记忆,黎明拿去烧掉。终于,我决定做我自己。我讨厌男人们居高临下将女人当做柔弱而愚蠢的装饰,讨厌没有爱情的婚姻,讨厌阶级歧视。曾经一位父母向我推荐的适合结婚的男士在我面前夸夸其谈,认为女士们甚至不知道政治这个单词如何拼写。曾经的我柔顺地表示我确实不懂,并且违心地赞美了他狗屁不通的观点。后来当他再次企图用谬论谋杀我的耳朵时,我告诉他,如果政治像他说的这样毫无逻辑,我永远宁愿不懂政治这个单词如何拼写。曾经家中的女仆私下做了一条和我的裙子款式相仿的裙子,这是被禁止的,我担心如果不表现的不高兴会被认为不正常,所以告诉她不要再穿那条裙子了。至今我都记得她的眼神,那种忽然发现自己低人一等的痛苦的眼神。她穿那条裙子很美,比我更好看。决定不再之后,我找到她,向她真诚地道歉。父母觉得我不正常,甚至带我去教堂请牧师为我祈祷。多么讽刺,我穿越而来的时候没有遇到这一幕,却在几年之后遇到了。好在事态没有恶化到上火刑架的地步,最终我的变化被定性为成长中性格突变。近日来,我面临着被逼婚的困扰。而我已经决心不走进婚姻。法律是男人的法律,制度是男人的制度,当家暴和出轨都不被法律禁止的时候,当嫁妆也是男人财产一部分的时候,我不相信人性。几年前,我开始写作赚钱,希望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生活。或许在将来我会周游全世界,或许会回故乡看一看。以上的经历,一方面已经在我心中压抑太久,想找一个人倾吐;另一方面,我想诚实地对你,尽管这不是社么光荣的经历。你呢,你还好吗?”艾米丽不确定穿越的同胞是不是来自华夏,下面用重复了一遍。爱玛握着信纸,一时间真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最后汇成了一口长长长长的叹息。她很能理解艾米丽的痛苦,因为这也是同样困扰她的事。从这一点来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们两个能够相互理解。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会选择和艾米丽一样的做法。她从来没有迷失过自己,尽管她向这个时代妥协了很多,她就是她。等感性的潮水褪去,爱玛才注意到了一些细节。艾米丽没有说出个人信息,不过她字里行间透露的已经够多了。加上平时的高调,有心人费不了多少工夫就能查到写信的人是她。爱玛又叹了口气,不过这次的叹息更多的不是感慨而是无奈。那个吉卜赛女巫只是个江湖术士,不会真正的占卜术。上次她怀着希望走进帐篷,和女巫交流了几句希望就流产了。爱玛本打算和这位假冒的女巫江湖不见。这次她想和艾米丽交流一下但并不想和她正面接触,苦恼了两天,吉卜赛女巫的形象忽然跃入脑海。她带着兜帽找到吉卜赛女巫,威胁她将鸽子交给艾米丽,不然就向警官告发她是个骗子。如果女巫乖乖听话,她会给女巫一笔钱。威逼利诱,女巫几乎是立刻就点头了。爱玛无奈于艾米丽的情商之余,无比庆幸自己选择了这样的接触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