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悬壶济世上,最后因没有足以自保的武力,只能苦苦挣扎。修真者过于强大的灵识无限放大问泽遗的思绪,破碎的残忍片段在问泽遗脑海中闪过。他呼吸急促,剧烈地捂嘴干咳着。“师弟?”谷雁锦睁大眼,担心地看着他。终于,问泽遗的咳嗽声渐渐平息。“我再给你带些药回去和罗汉果煮水喝。”瞧着分明正值好年华,却不珍惜自身健康的师弟,谷雁锦恨铁不成钢。“师尊。”恰好这时,她的亲传青藿也赶了回来。青藿小心看了眼问泽遗,随后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显然是她在湖心小筑的所见所闻。“啧,又是管不来的麻烦事。”良久,谷雁锦叹了口气,看向问泽遗。“但我会替你转告宗主。”她对问泽遗失望,对尘堰暗搓搓的小心思也没什么好感。既然看出来问泽遗的糟糕境遇是尘堰动的手脚,她就会替问泽遗如实转达。不管是作为医者还是师姐,这都是她应尽的责任。“多谢师姐。”问泽遗压低声:“但我早上经脉紊乱的事,就不麻烦大师兄他”“不行。”谷雁锦干脆利落打断他:“我看你管不住自己,所以必须让宗主了解你现在的身体有多糟,让他来管你。”问泽遗讪讪住嘴。怎么兰山远和他监护人似得。“不过几百年过去,你倒是终于学聪明了。”谷雁锦冷冰冰的脸上终于带点笑:“今日还知道遇到麻烦不意气用事。”问泽遗摸了摸鼻子。“师姐谬赞。”果然他在宗门里的形象,完全是个空有武力,却顾头不顾尾的巨婴。“四师弟说笑了,我没有夸你的意思。”谷雁锦收敛住笑:“若是下回你的脉象没有好转,我会再次禀告宗主,让他对你严加看管。”问泽遗:听起来像要告家长。“没事就快走。”谷雁锦打了个哈欠:“浪费我休息的时间。”问泽遗的脚已经迈出门槛,回过头去认真道:“师姐,你要记得多练些防身的术法。”“防身的术法?”谷雁锦摆弄着菩提手串,莫名其妙:“突然说这做什么。”药修多数都没什么防身能力,其他修士会自发保护药修。“是突然想起来在西寰时,瞧见有药修被魔兽所伤,伤状极惨。”“所以才觉得,药修也得有些自保的手段,毕竟总有剑修和术修不在场的时候。”修真界对药修极为尊重,但总有丧尽天良的畜牲,会利用药修的无害和善良去伤他们。“我知道了。”谷雁锦并没太放在心上,但确实因他的话认真思索了会,也没说出冷嘲热讽的话。“确实是长大了。”她扯了扯嘴角,目送问泽遗离开。谷雁锦的消息送到兰山远手上时,兰山远正和尘堰面对而坐。他垂眸看了眼飘来的纸鹤,确认过纸鹤中内容后,拂手让其化成飞灰。和昨日精神抖擞的模样不同,他对面的尘堰今天显得很憔悴。高壮的男子神情恍惚,眼角有淡淡乌青。他甚至没有对纸鹤的内容感兴趣,只是盯着眼前瓷杯中的茶汤看。按理来说修士几天不睡觉都不会出问题,根本不可能安稳待在宗门内,一日不见就变成这副样子。“二师弟。”
兰山远抬眸,面露关切:“是身体不适吗?”“我身体并无大碍,是这几天事多,又遇到了修炼瓶颈。”尘堰下意识回答。正在节骨眼上,兰山远本就偏袒问泽遗,他不能让兰山远觉得他有半分靠不住。可想到昨夜离奇诡谲的梦,他忍不住汗毛倒竖,胃里翻江倒海。尘堰活了数百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可那个梦中的场景血腥残忍,尸体遍地,各种类似魔兽又似魔修的生物横行,处处宛如炼狱一般。整个世界似乎都没活人,他的术法全都没用了。正六神无主时,一具畸形的身体搭在他身上,吓得他跪倒在地,连滚带爬逃走。“救命,救救我————”可他声音越大,反倒越引来那种怪物。怪物们呻吟扑向他,他拼命地在陌生场景中奔跑,却一直找不到方向。清醒自己是在做梦,却又无法醒来。一晚上至多只有五六个时辰,他却像被困在梦中六年时间。在识海临近崩溃的时候,他终于醒了。劫后余生的尘堰没有感觉到庆幸,反倒瞧着眼下的一切都是失真的。直觉是有人对他下咒,可尘堰怎么都想不通到底是谁有这本事。看他又开始走神,兰山远不置可否:“左右不是要紧事,既然师弟没休息好,明日再接着谈也不迟。”“是。”尘堰呆滞地应,怔怔看向兰山远。师兄还是谦谦如玉。可没来由地,他不想看见师兄了。他站起身来,身体不似他自己的,脑子里还是那些怪物和废墟。“二师弟。”听到兰山远的声音,尘堰浑身一激灵。“宗主您说。”他强撑着笑。在头晕眼花的尘堰看来,兰山远的眉间钿愈发地红。“二师弟,我在西寰同你说过。”兰山远依旧笑得温和,说出的话却似二月春风,看似无害,实则寒凉。“有些事,适可而止。”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适可而止?什么适可而止。要是往常,尘堰肯定还要辩解一番。可他现在腿一软,靠着石柱才没跪下去。“我知道了。”他喏喏应声,落荒而逃。兰山远收起笑,坐回石凳,将摆乱的茶具重新归位,分毫不差。他的动作看似规整又慢条斯理,实则愈发僵硬,刻板到似是有强迫症。【宿主。】一个胆战心惊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您您这回做的有些过分了。】系统的语调比起跟随问泽遗444号系统小心许多,甚至称得上卑微。作为高位面的造物,它却一反常态,在恐惧着自己的宿主。它错误抓取宿主,反而招惹到了一个疯子。不,是一个怪物才对。过分吗?兰山远眼中闪过困惑,专注于手中的动作,并没理会脑海里的系统。茶杯偏了点,他再次小心挪动,手指被杯沿带出个印痕。那是他生活了二十八年的世界。让尘堰进去半天,怎么他就受不了了呢?“大师兄————”远远有声音在唤他,宛若穿霾的朝阳,却带了丝因病气而起的沙哑。手抖了下,刚才精心摆好的茶杯尽数错位。兰山远眼中病态的冷漠顿时替换成温和,他没管错位的茶具,快步走出石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