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尾声(2)
“你在问假设,还是事实?”
不等安室透回答,唐沢裕已经缓缓地说下去:
“假设是,上等舱几乎全部能活下来。”
——所有限制消费门槛的场所都有紧急出口通往艇甲板,那里停泊着邮轮上所有的救生艇。甚至侍应生都会看人下菜,救一个穷人和救一个富人,两者的回报远不可同日而语。
更多的逃生资源集中在更少的人手里,救援优先级也同样更高,不仅邮轮上是如此。
“而普通人,拼身体素质,看运气,看命。”
安室透:“假如我问的是事实呢?
唐沢裕:“事实是,这种事我不会让它发生。”
这段说完,两人同时都沉默了一小会。电话的声音低了下去,安室透仿佛在自言自语:“那我该如何做到,”
“我该如何……让它根本不再出现呢?”
这句话就不是在问他的了,唐沢裕话音稍顿,他有少许些微的走神。
其实他根本不必回答,答案早已在安室透心里,火警拉响时,或者比之更早,他看到收费餐厅内外秩序的天壤之别,心中就已经有了结果。
他不是在向唐沢裕寻求确认,他是在向自己索要一个结果。
黑或者白,对或者错;
前或者后,死板或者……变通。
海面是遥远的一线星火,唐沢裕手搭在栏杆上,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海面隐藏了所有细节,成为一个光滑而黑暗的平面,他站在无光的邮轮船头,又好像站在一处一望无际的夜晚的旷野。
海浪循环往复,四面呼啸的只有风声。
一个人站在这里时,好像自己也能变成轻飘飘的一缕风,他会无可避免地想起西伯利亚的大风天。
多年以前,他的心尚且年轻,对改变这个世界还有愚蠢的热忱。
“你为什么从来都准点回来?”银发的小孩皱眉问他,“那些人——有用的,没用的,他们从来在自己的办公室忙到很晚。”
“这不是还有你等我吗。”唐沢裕闻言随口道。
他在玄关换下大衣,寂静的室内却好一会没了动静。唐沢裕若有搜查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满眼不赞成的绿眼睛——小孩单手拎着扫帚,正一板一眼地盯着自己。唐沢裕于是思考片刻,忽然在原地笑了一声。
“只有生死是一件平等的事,”他说,“当你本身不属于这个秩序中,就已经没有再作干涉的权利了。”
他把大衣挂上衣架,下一步直奔餐桌而去。小孩就跟在他的脚步后面:“你只想做一个旁观者。”
“我的好恶当然并不能决定对错。”唐沢裕说。
“虽说经验比之要更丰富……但你又怎么知道,多出的不是偏见、傲慢和一家之谈?没有人能在事发前对未来的优劣下定论。先知也无法预言好坏,历史的归历史——我只是给予建议。”
电在那个时代还是极为奢侈的一件事,他拿细铁签挑了挑,将桌上的煤油灯调亮了。高纬度地区,夜晚早早地降临在这片城市,他向掌心里哈了口气,相互摩擦双手,用一节小指勾起锅盖:“哈,是羔羊肉!”
“……”
“好啦,”他有些无奈地回过头,“你是大厨,难道你还不上桌吃吗?”
“社会如何,国家如何,这些都是人民自己的事。至于你想问的,为什么我没有作壁上观……”
氤氲的白气里,唐沢裕动作稍顿了顿,他微笑起来。
“……大概因为,我的确看到了有希望吧。”
三维不融于二维世界。当他来到这里,多出的一个维度在另一个方向上展开为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