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也不争辩,吃完了,张仙姑刷碗,她就点着灯再临两帖字,日子十分悠闲。
第二天,张仙姑又起了个大早,做好了早饭,祝缨吃了早饭就要去大理寺,张仙姑道:“哎,等等。上回不是说要吃烙饼的么?我做了,肉馅儿的,你捎两个去。这大早上的跑一个时辰的路,到了不得饿了吗?”
她拿蓝花布包了两个饼子,装到一个小竹篮子里,边递给祝缨边说:“到了衙门里再吃,要有炉子,叫他们热热。要是没有,千万就着点儿热茶热水的。”
祝缨提着篮子看了一看,一个小篮子,刚好够装点零嘴的,说:“爹这手艺比以前好多了。”
祝大道:“废话,我的手艺,能不好吗?”
那是不怎么好的,祝缨也不笑话他,说:“再弄个大点儿的,万一有别的用呢。”
祝大粗声粗气地说:“还用你说?!我还编几个大筐使呢!”
祝缨提着肉饼走了。
……
一路到了皇城,守卫见她带了吃的,说:“可有夹带?”
祝缨道:“我自己吃的,要不我就在这儿吃了得了,有水吗?给一口。”
守卫翻了个白眼,对这个芝麻官儿摆一摆手:“进去吧!”
祝缨带着两个肉饼到了大理寺,那边在上朝,她往位子上一坐,小吏就开始忙着招呼她喝热茶了。祝缨道:“有劳。”翻出自己的肉饼来吃。
就俩,吃完了才觉得这么吃独食……那也没别的办法不是?
左评事问道:“住得远,没来得及吃早饭?买了带过来的?”
祝缨道:“在家吃了,家母怕我饿,叫带点儿垫巴垫巴。”
左评事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呀,也不用令堂每天都起这么早的!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了,进了京城,何必再这样呢?我对你讲,从你家那里出来,别急着往朱雀大街上拐,走三条街,就在万年县对面坊里,有一家极好的早点!花个几文钱,就能买上极好的胡饼!”
他闻着了,祝缨吃的这饼,肉馅儿的,但是味道一闻就不那么香,手艺不咋地!
说到吃,老王评事也来了,说:“还有,你把京城地图对半儿劈,跟那家对着的,有一家早上卖汤饼的,也好!”
八个评事都凑到了一起,七个男人七张嘴,都在讲自己知道的好吃的早点。有说羊汤的,有说馄饨的,有说包子,还有卖粥的、卖炸糕的……
祝缨在一串报菜名中啃完了两个肉饼,两手一摊,说:“好,我记下了。”可以买来给父母尝尝,不过以她的经验,张仙姑多半是舍不得花钱买早点的,还是会想自己做。
左评事满意了:“哎!这就对了嘛!对了,千万不要胡乱去一些小摊子,他们用料不讲究!”
评事们都点头附和。
老王评事道:“哎,他们下朝了。”
众人一哄而散,祝缨擦擦嘴,漱个口,准备去找今天的“故事集”,今天也与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呢!
等她抱着一叠“故事”走过来,就见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没人给她介绍,她也就站在一边干听着。来的是个消息灵通的人,看衣着也是个八品,唇上一抹黑髭,卷起袖子正在说:“太惨了!就站路边儿吃了口牛肉饼!这都能给御史参了!朝上吵得热闹得紧!”
祝缨瞪大了眼睛,路边吃口牛肉饼!就被参了?!!!她背了那么多的律令,没一条是这样讲的!
黑髭人说完了八卦,一回头看到她:“这谁啊?”
左评事给他介绍了一下,黑髭人道:“哦哦,年少有为哈!悠着点儿,时间长了就知道了,都一样!”
左评事道:“他是太常寺的协律郎,杨六。”
祝缨和杨六互相认识了一下,就问道:“御史这么严的么?”她不信,真严了,能让周游猖狂?
杨六和左评事都笑了,说:“严么,当然也是严的,不过也是分人、分时候了!”
与所有的衙门一样,御史里也有好有坏,有进取有混吃等死。吃牛肉饼的这位,不合遇到了一个严些的御史,就被参了。不过王评事另有说法:“怕不是与前天顶撞了……”
杨六咳嗽一声:“我得回去了!”一道烟地跑了。
祝缨问左评事:“那我要是自己扛着铺盖卷儿回家,叫他们看着了,会不会被参呢?”
左评事道:“什么?你干这个事啦?哎哟,没叫人看见吧?”
王评事道:“别急,没参,就是没事儿。以后谁要再拿这个来说事儿,叫他拿出证据来!小祝,你把铺盖就搬到值房里来,给你腾个柜子,都放在那里,用的时候就扯出来用。”
他们一个一个给祝缨安排妥了,好些事情祝缨都是头一回听说,心道:放心,我会赖的。
左评事告诉祝缨:“通常不碍事的,不叫人看见就成!只要小心一些时刻,譬如兰台换主官了,必要紧一紧皮的。再有,咱们大理寺和他们刑部正在被查呢,也要小心。这些事情都是个口袋罪——有失官体。你背的那些律条,当然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