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看完信的前两行,木星河的神色顿时就变了,他冷声道:“备马,我去趟五皇子府。”
骏马一路疾驰,出了木府的巷子,拐进另一条巷子里。
衡玉待在酒楼二楼的一间包厢里,借着窗扉的遮掩,垂眸看着骏马一路远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木星河的身影,衡玉才将窗扉合拢好,轻声道:“点绛唇这么珍贵的东西送到了你们手里,你们会做些什么?”
帝都的初雪来得很早。
沈洛一觉醒来,外面已经铺了薄薄一层雪。
他两手抱臂,靠着门边发呆。
“傻站在那里干嘛呢?”院子外突然传来沈国公的声音,随着沈洛抬眼看去,沈国公撑着伞走到他面前,收伞站在檐下。
“祖父,您怎么过来了。”沈洛连忙行礼。
“今天休沐日,过来找你聊聊。”沈国公跟着沈洛走进屋子里。屋里四个角落都摆上了炭盆,驱散一室寒凉,“你这些天都没出过门?”
“明初不在帝都,我就懒得出去了。”瞧着沈国公似乎想提到云成弦,沈洛连忙补充道,“最近太子党和太傅一系吵得不可开交,不出门也正好能避免麻烦。”
今年起,康元帝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早朝也缺了几次。
朝中人心浮动,夺嫡之争已经愈演愈烈,不出门就能尽量不掺和进这些政治漩涡里。
沈洛这个理由无可挑剔,可沈国公知道只是借口罢了,他心下一叹:“在祖父面前也不说实话。你还没想通要怎么面对三皇子,是吗?”
沈洛踌躇片刻,唇角翕动,翁声道:“……有一点点这个原因。”
沈国公看着他,眼里流淌出几分难过:“少归,祖父竟不知道把你养成这样黑白分明、嫉恶如仇的性子到底是好是坏了。”
做长辈的,总希望自己的晚辈能德才兼备,希望他行事正直、光明磊落,希望他能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是沈家站得太高了,少归这个孩子多好啊,没有辜负长辈的期许,偏偏他又是沈家人,要背负沈家人的使命。
“祖父……”沈洛一愣,没想到他祖父会说出这种话。他强笑道,“我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沈国公摇头:“不,就是太好了。”
沈国公抬起手,粗糙宽厚的手掌落在沈洛额前,他声音温和慈祥:“在家里过完年,就回边境去吧。等到帝都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来,或者永远不回来,一直为大衍朝驻守边境抵御大周。”
“这是最适合你的路。就如明初、三皇子也有他们自己的路。”
“路从来都没有对错之分,你不要埋怨三皇子背弃了年少的自己、背弃了你们三人曾经许下的诺言。那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只是他选的那条路要与你们分道扬镳了。”
沈洛下意识眨了眨眼。
直到一滴眼泪眨落下来,他才怔怔回神。
在沈洛和沈国公闲聊之时,云成弦正坐在马车里。
马车抵达目的地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他一直没有动。
他安静坐在原地,紧闭双眼,搭在膝间的双手握紧,不断犹豫和迟疑。
这一趟只要他下了马车,他就再也……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再也不配得到少归和明初的原谅。
许久许久,云成弦浑身脱力。
外面碎雪纷飞,他后背却被冷汗浸得几乎湿透。
他一只手用力撑着马车壁,缓慢起身,一点点挪到马车前,掀开马车帘。
寒冷刺骨的北风从外面钻进来,吹得云成弦狠狠打了个冷颤。
他终于咬紧牙关,踩着脚踏下了马车,挥退上前的下属,冒着雪花往湖心的一处亭子里走去。
湖心亭子里,此时坐着一位老人。老人听到脚步声,缓缓回头,面上露出笑容:“殿下还是来了。”
云成弦自嘲一笑,朝老人点头致意:“让太傅久等了。”
“无妨,只要殿下亲自来了,老臣等多久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