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阿伏,方才得你提醒我已及时掩住口鼻,现到此开阔清明处,确已见好不少。”
瘴毒毒性虽强,但若只吸入些许,确实无伤大雅。
甄伏如此想着,便也不计较曹显的莫名其妙了。
“不过,曹主公便任由魏国公子回魏国?”黄大人看向曹显凝视着“黑河”方向的双眼,试探一问。
良久,直到黑雾逐渐散去,只余地上躺着的多数巴蜀侍卫和零星几个濮国、魏国侍卫,曹显才嗤笑:
“大鱼若不回海里,又怎知他能不能掀起滔天巨浪?”
他不屑于魏离卑劣的手段,倒想看看魏国公子有没有这个能力与他一夺天下,他这可正好缺个开战的由头。
甄伏不知曹显心中所想,眼下却有另一急事:“你真的寻到我父亲踪迹了?”
她言语中不乏急切,呼吸都有些急促。
曹显闻言,蓦地低下头,看向那双盈满关切焦虑的杏眸,心底腾起一抹侥幸,点了点头,随即长哨一吹。
追风从背后的山峦奔腾而出,往二人这处飞驰而来,待它近身时,曹显便揽着甄伏腰身,轻盈一跃,随即扬鞭一挥,往松阳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甄伏随曹显回到城主府时,天空已全然放晴,柔和的阳光给陈旧的瓦舍镀上一层亲切的光彩,让她心底莫名腾起一股还好回到此地的侥幸感。
怔愣间,曹显已拥着她快步回到西厢院。
正当她以为曹显又要囚她,意欲挣脱钳制时,发现他脚步一转,竟往主卧西北方向的侧卧走去。
待拐过抄手游廊,便见刘勇一身风尘仆仆的粗衣,满面胡茬的疲惫神色,却仍站立笔挺,朝他们拱手行礼。
曹显摆了摆手,绕过刘勇,一边问道:“医官可来了?”
他随手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转而拉着甄伏的手就要往里走,然身后人却脚步一顿,伸手扯住他的小臂。
“不是说要见你父亲吗?”曹显回眸,狐疑地看着甄伏怔怔而迷茫的眼神。
在他的认知里,想做什么便去做,想见什么人便去见,除非,除非心底存了犹疑。
这丫头不是天天嚷着要见父亲吗?
方才不是还为了见父亲差点与别的男人跑了吗?
如今是不想见了?
曹显不能理解甄伏的近乡情怯。
父亲一向最重规矩礼法,她悄悄离开巴蜀又混在濮军中,不伦不类。
父亲又最看重家族荣耀,以维护天子统治为荣,她又几次三番帮着曹显违逆天子保持神州割据局势的意愿。
她不知道父亲会不会怪她,便如当年责怪母亲与先天子为他争夺兵权一事那样,闹得相看两厌。
“他便在里面,已昏迷多日。”曹显低沉的嗓音又传来,打断她的思量。
不知是因为听见父亲昏迷,她就不会受责,还是因为纯粹的担心。
曹显话音甫落,甄伏脱开他的手,往屋内快步走去,直到看见榻前正拧眉看着床上人的医官神色,才放缓脚步。
一只枯瘦的手被医官按在床沿细探脉搏,但印象中父亲的手拿得起刀剑,挥得了笔墨,何时有这般孱弱无力的样子?
耳边蓦地响起曹显那句“昏迷多日”,她的脚步顿住,再不敢向前,像是在害怕什么。
忽然,手心一暖,她的小手被裹进一个大掌。
她怔怔往旁侧跟上来的曹显望去,他的神色还是一如往常的清冷,棱角的刚硬甚至让人觉得疏离淡漠,然眉眼中偏偏有一股让人心神安宁的坦然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