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前已将家产清点,条条明列,此时分割起来十分清楚,毫无偏坦。日后,大房搬回老宅,二房便照旧住在现住的宅邸中,不再同府而居。秦婠夫妻与沈浩文夫妻对此没有意见,只有宋氏,对分府抵触非常,当着族亲的面抹泪哭诉,抱怨老太太不公允,欺负她新寡,惹得老太太怒急攻心阙了过去,沈浩文当下便将积攒多日的不满发作出来,让人将宋氏送回安入佛堂,不叫她再出来。二房如今沈浩文当家,再不是从前公子哥儿的腼腆模样,经了这些事,他多少拿出男人气慨,欲刻苦攻读振兴家门,保妻护儿。沈浩武也壮实不少,收起毛燥,有了从武之心。沈浩初请二人饮酒,席间推杯换盏,喝得面甘耳热,二人既有向上决心,走的正途,作为兄弟的他,自会扶持。如此,分府之事尘埃落定,九月初三,乔迁吉日,沈浩初休沐两日,带着家眷重归镇远侯府。看着府外新匾缓缓挂上,秦婠忽然阵阵恍惚。上一世的噩梦远去,渐渐变得不再清晰。————九月,秋风起,天转凉,苦夏终于过去。老太太的病,在分府之事落定,搬回老宅后加重,病势如山倒来,只靠汤药吊着,连床都下不得。秦婠心知,老太太最后的心事了结,没了大牵挂,身体就垮塌下来,如那回光返照的病人般,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好在,沈芳华的婚期已不远了,府里俱已布置妥当,各处都张灯结彩喜气非常,比当初沈芳龄成亲时更加隆重。今夜沈浩初早归,秦婠就将要给沈芳华的添妆礼取出给他过目。一整套的红宝石赤金头面,再加上一套水头极佳的玉件,很是贵重。“你自己呢?很久没见你换首饰了?找个闲时,我带你去逛?”沈浩初只扫了一眼,就将目光转回她头上。她在家的打扮俱是简单,头上只有一根簪子,他送的鹊上眉梢,怎么戴都欢喜。“哪有空啊,最近家里这情况,你又不是不知。”她歪到他怀里坐着,勾了他的脖子,小声抱怨着。“辛苦你了。”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哼。”她才不领情,转了个头,在他脖弯里咬了一口。沈浩初“嘶”了声,正要反口对付她,却听外头秋璃声音响起:“夫人,何寄公子送信过来。”秦婠蹙了眉,让把信送进来,她打开一瞧,信上寥寥几句,只说连氏已病危。作者有话要说:5出征秦婠到何家时,何寄正站在门口送人。这一带有名的媒人,受了连氏之托来给何寄说亲,连氏病重,何寄就自己打发了,那媒人还拉着他站在门口一通舌灿莲花的游说,好容易把媒人送走,何寄抬头看到秦婠,有几分尴尬。他们有两个多月没见,上回见她时,她还着单薄夏衣,如今却已披起纱缎披风,人丰腴些许,脸上有了肉,不是先前瘦骨伶仃的可怜样,一双秋水瞳沉静平和地望着他。“我来瞧瞧连姨的。”她走上前,身后的下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何寄扫了两眼,唇角有些讥诮:“你送过来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她吃不完,别再送了。”连氏缠绵病榻许久,因不想撞上何寄,秦婠便没去探过,只将名贵药材与补品就流水般往何家送,可到底比不上一眼探望。那是何寄的母亲,又从小将她带大的连姨,秦婠心里愧疚,便没接何寄的话。“进来吧。”何寄转身让出道来,将人迎进宅中,语气淡得像无味的水。————虽然久病,但连氏的房间收拾得仍旧干净,多宝格上还供了盆菊,开得甚是漂亮。九月的天,屋里已拢起炭火,秦婠一迈入就觉得热,何寄更是冒汗不止,然他并不在意,只将红泥炉点上,打算烧水。连氏一病大半年,何寄从泰岩回来后,就专心留在家中侍奉她,病榻前的事大多都由他亲手料理,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妥帖。秦婠瞧见他驾轻就熟的模样,不免想起上辈子的沈浩初来,那样的脾气性子,和眼前布衣素履的男人,岂止是隔世之别,简直像换了个魂,但偏偏他就是那个沈浩初。她觉得自己对他有些苛责,语气柔和起来:“怎么不买个丫鬟回来帮手?”“请了,不过觉着不够细心,就让她在外头帮衬别的活。”何寄沏好茶端来,“坐下喝口茶。”“连姨这病……”她看着帐子。何寄走到榻前,将散下的青帐挽到帐钩上,露出里头躺着脸色灰败的妇人。连氏枕着瓷枕,昏昏沉睡,眉头却蹙成死结,她已瘦得脱形,两颊凹陷,脖颈上的皮搭着筋,一点肉都不见,暮气沉重。他挨着榻坐下,拿着绞干的帕子拭连氏额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