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周纤离百无聊赖地坐在屋门口吹风。
副导演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心想:再过几天,我得主动发信息问问。
眼下困在曼蕉出不去,新工作又找得不顺利,周纤离有些焦躁。
她想了想,还是得毛遂自荐。于是,她将简历和作品集挨个发给了之前认识的行内人,又往一些剧团的公共邮箱里发送了自荐信。
一顿忙活下来,手机里静悄悄的,竟无一人回复。
“肯定是太早了,他们都还没看到。”周纤离自我安慰道。
“什么还没看到?”屋侧忽然响起一个疏朗的声音,“行李吗?我昨天老早给你送来了,程青云没跟你说?”
周纤离回头一看,俞樾今天没有穿橙红色的工作服,一身白底蓝细条衬衫加米白色休闲裤的打扮。
她竟一时没认出他来,张着嘴怔愣地盯了半天,目光不由自主地从俞樾的头滑到脚,又从他的脚一寸一寸地爬回头。
“怎么?”俞樾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拿回行李就想装不认识了?向导费你还欠我四百五!”
好好的男人长了一张嘴!还是一张开口就必提钱的臭嘴!
周纤离回过神来,给了他一个白眼:“转!现在就转!”
“我现在没空,”俞樾探身往屋内瞅,“我要跟程青云他们一起去告山神。”
“你也要去?”周纤离面露疑惑,“救出来的人当中也有你家的亲戚?”
“不是,”俞樾摇摇头,“我去帮忙。”
“外人也能帮上忙?”周纤离又问。
“干过架吗?”俞樾收回上半身,目光炯炯地盯着周纤离,“比的就是哪方人多势大。”
周纤离撇撇嘴,道:“我听说,告山神,是向山神告状,说这个人哪儿哪儿都不好,要山神别收他。又不是去跟山神干架。你们去那么多人,小心别弄巧成拙,惹人家山神反感了。”
俞樾嘴角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随后,他漫不经心地道:“我看你对山神挺尊重的,要不一起去?我觉得山神能听你的。”
“什么呀……”
周纤离觉得这个俞樾真是满嘴胡说八道,她噘着嘴嗫嚅着,脚却不由自主地朝前迈去。
昨日的雨水将整座山浸泡得松软濡润。
树叶被打落了不少。林间弯弯曲曲的小路上不再只有褐黄色的枯叶,还铺展着许多或青翠、或嫩黄的叶子,踩上去弹韧舒服,仿佛整个人都被山温柔而有力地承托住了。
周纤离跟在俞樾身后,一步一跳地走在这张彩色的树叶地毯上。阳光蒸腾着雨后的山林,空气中洋溢着沁人心脾的植物清香。
很快,缥缈的人声传来。
原本密密匝匝的树木仿佛一瞬间集体向后撤离了数十米,眼前忽而出现一片开阔浩荡的高地。
芳草蔓蔓,野花摇曳。
周纤离以为自己掉进了另一个世界。
“快来,”俞樾回头喊她,“他们已经开始了。”
顺着俞樾的目光,周纤离朝高地的最顶点望去。
那里伫立着两块大小相仿的巨石,石与石之间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人们就聚集在这中间空隙的前方,对着空白处的天空激情昂扬地说着话。
走近了,周纤离才发现,他们并非在说,而是在唱。
与昨天在医院小公园里听到的唱腔类似,也是那种说不出具体唱法、有些自成一派的调子。
但与八角亭里那场戏剧感十足的表演不同,此刻人们熙熙攘攘地聚在一起,这位还没唱完,那位就急不可耐地挤到了前面,生生将其打断,眉飞色舞地唱上好长一段。
而其他人,有的在留心听着别人的唱词,时不时地附和上一句;有的人则倚石而坐,面前摊放着每家每户带来的各种吃食,他们就这样围坐在一起,吃着聊着,笑着哭着,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郊游。
不知为何,周纤离没来由地想到了《公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