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求您听我解释!”
侏儒被两名骑士架着押送走过程中一直在大喊大叫,关押罪人的地方就在城堡正下方挖出的地牢里,问题是他们用来储藏冬季蔬菜的地方也在这里,一想到领主一家每天食用的甘蓝和土豆都要在这个充满粪便和未经掩埋尸骨的牢笼前走一个来回,跟着前来的谭真就不免一阵恶寒。
“不!”即使在微弱的光线中,侏儒皮特还是认出了面前这件银光闪闪的白袍,他扑在牢笼上恳求:“侍镜者大人,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做的,我绝无亵渎之意!我、我只是太累了,我没法每天应付大人的殴打同时完成工作,所以我就听从了那只筐子里传出的话,它说可以借我一些毛茸茸的帮手……”
“——所以你偷看书房里的典籍,放出了里面的雠特。”谭真戴着薄手套的修长手指把玩着一只从宴会上带下来的银酒杯,垂着眼似乎根本懒得瞧面前的囚犯一眼。正如露所言,他们使用的每一只餐具底面都经由工匠刻上了十字和小家徽,普通魔鬼偷吃装在里面的食物是会被毒死的。
“是的,从那以后我开始能够驱使它们,但实际情况和我想象的根本不一样。”侏儒哭泣着说:“它们每为我做一件事,就要出去做一件害人的恶作剧,我无法阻止。那个、那个最初在筐子里诱惑我的声音说,这是它们来到人间应当享有的报酬,如果我不让它们从凡人身上取乐,它们就会转过头来用我来取乐!这和我从前过的日子根本没有区别!子爵和其他人还有它们,所有人都只是拿我撒气!为什么我仅仅是天生长得矮就只能这辈子当一个供人玩笑的弄臣!”
侏儒崩溃地哇哇大哭时很像一个真正的孩童,许多人见到此情此景或许会心生怜悯,但不包括这位角色扮演中的白银术士。
“那个声音。”谭真只是轻轻重复这个词,侏儒立刻从哭嚎中抓住关键停了下来:“是的,是的,都是祂教唆的我,我对上帝发誓我是清白的!”
“祂还在你的筐子里吗?”
“一开始在的,我以为祂是雠特之一,但渐渐地我能感觉到祂变得越来越强大,所有雠特都更多听从祂的话而不是我的……有一天我尝试恳求祂控制住那些在镇子里到处乱跑的雠特,我想我甚至可以给祂供品,我再也不要过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了,可是祂没有回应,从那以后再没回应过……祂应该已经离开筐子了。”
谭真发出一个简短的“唔”表示自己听清了他的陈辞,手中还是没有放下那只小酒杯。雠特在地狱里本就是大魔鬼的仆从,临时工人类会被轻易抢夺控制权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么,看来这个神秘的“祂”才是轮回者任务此行要清除的目标,其余跳很高的雠特魔只是干扰视线增加难度的要素,还好他没有浪费时间四处去抓这些东西。
阿梅利亚四处抓了不少雠特。
其实不能说是抓,只能说是遇上了,对上视线了,顺手突突干净而已。然而随着夜幕降临,城镇中活跃的雠特越来越多,夏天的苍蝇都没有这么旺盛的繁殖力。它们撕扯女人的裙子,用尖尖爪子刺进孩子的眼球,吓得所有镇民都躲藏进屋内不肯出来,这下她还找谁去问黄队的踪迹?
阿梅非常不爽,于是一路上边走边提着重机枪开火,在身后留下一条地狱也甘拜下风的血与火之路。
终于,她站到了城堡面前。
就只剩下这里没有搜过了吧。
躲在城堡里的小苍蝇,该用什么办法把他撵出来呢?
阿梅眯起单眼瞄着隐隐透出灯火和欢笑的城堡,将一只真材实料的火箭筒扛上了肩膀。
“轰——————!”
地牢里的侏儒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周围的囚笼,包括整间地牢都在震颤。
“发生什么了?”他膝行到在黑暗中愈发冰冷无暇的白袍人面前抓着铁栏叫嚷:“这里要塌了,放我出去!”
谭真竖起一根手指:“安静。”
他倾听外面传来的动静,地牢经年侵蚀的墙皮有细小的碎片剥落擦过他的皮肤,但这并不能中断他的权衡。重火力和先手正面压制,这正是红标的风格,以一人之力能弄出这么大的声势,正如风言所说她很强,该不会是红标主力队那几个人吧?
侏儒还在哭闹,谭真只好开口安慰:“你不会有事的,这座城堡的地基还没有那么稳固,一旦遭受外力打击只会先侧向倒塌而不会向内塌陷,我们在地下室,这是整座建筑最安全的位置了。”
侏儒停止了哭泣:“……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主动押送我下来的吧。”
谭真低头玩他的小酒杯。
直面阿梅利亚的厅堂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大门被轰开了一个洞,闯入者就那样不慌不忙地迈进去,朝见到的每个人笑一笑。
大多数宾客都匆忙逃避到其他房间或者钻去桌子底下了,留在长桌边的只有因身体孱弱而无法及时逃跑的凯瑟琳夫人。这位瘦弱苍老的女士在摆满饕餮盛宴的餐桌边不住地颤抖,阿梅径直穿过厅堂走到她面前,拎起了她那条长得像待宰的鹅一样的脖子。
“来拜访你们的外乡人在哪?”
凯瑟琳夫人没有回答,她已经在昏厥的边缘了,只顾用仅剩的力气抓着这只禁锢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阿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起机枪对着餐桌一通扫射,这张有着数百年历史从中断裂,更别说上面摆放的还没怎么动过的食物了,不是被射成了筛子就是被摔成了烂泥,昭示着不服从她命令的人的结局。“识相一点,你还有活路。”
就在这时,她长久战斗养成的直觉让她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让她的后脑勺微微发痒。
一束激光瞄准器正聚集在她红发的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