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鬼也都心里一松,疲敝脱力一股脑涌出,各自坐倒下来。
只有黄尾还愣愣立着,痴痴对着门院。
大伙儿齐心协力修整好的房梁、茅顶、门楣在火焰里噼啪作响,起早贪黑从山上采来的药草在浓烟里弥漫药香。
而在熊熊燃烧的慈幼院背后是火光通天的富贵坊。
“完了。”
他喃喃道。
“全完了。”
…………
次日。
轮转寺山门前。
旭日初升,红霞漫天,一如昨日彻夜的火光。
“要不,我还是先留下来……”
“说甚痴话?投胎还有改天的么?去,去,老鬼留下何用?休要俺们撵你。”
老货郎在大伙儿的笑骂中,一步三回头地登上了轮转寺的漫漫长阶。
大伙儿在山门下挥手目送,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怅然。几个月来,同甘共苦,今日之后,虽仍同在人间,却也是永隔。
想高喊一声:“一定投个好胎!”
可现在已是白天,是活人的时辰,鬼话须得缄口,只好用力挥手。
直到晨钟响遍,老货郎的身影也被越过轮转寺高耸的琉璃金顶倾泻入城市的灿漫朝霞所淹没。
大伙儿驻足许久,才怀着莫名思绪,迟迟离去。
……
昨夜帮着救了一夜的火,今早匆匆洗去烟尘,便来为老货郎送行,大伙儿是又累又饿。
便随便找了个面摊,对付肚子。
火灾动静很大,理所当然成了今天坊间最好的谈资。
临桌两个食客正在嘀咕。
说起灾后凄惨场面。
瘦的食客好一阵咂舌:“好好的富贵坊一个夜里烧了精光,当真是运道不好。”
“烧个精光不假。”胖的却嗤笑道,“运道不好却也未必。”
“怎么说?”
“咱们钱唐夜里是什么天气?雾浓似雨!当真是吃一口气,能吐出三碗水来。往上数一数,过去几十年,可曾有夜间失火,焚毁坊市的?”
“你是说……”
“我有个连襟在城头作巡卒。”胖食客信誓旦旦,“他与我说,昨夜子时,那富贵坊有十数处同时失火,夜里雾重,火势蔓延不开。单单如此,也就倒霉十来户人家,没甚大碍,可偏偏当时突兀拔起一阵大风,转头便吹起大火蔓延全坊!”
瘦的惊道:“哪里来的妖风?”
“怎么是妖风?我看是……”胖食客指着地面,呵呵一笑,“那富贵坊一窝子流民,鲜少良善,平日不是在码头坐地起价,就是进城来偷鸡摸狗。我看是积德太少,造孽太多,终于惹怒了鬼神,该当招此……”
“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