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素云一个几百岁的大妖怪,那就不一样了。作祟的那位只是滑不溜手,年岁却不大,且心中有执念,心境不稳,修为境界不会比素云更厉害。温容不知素云是妖怪,还担心素云会不小心受伤,陆怀远只得告诉他素云同他一样会法术,温容这才放心。其实若不是陆怀远年纪尚小,达不到那妖怪的要求,他宁可自己上,也不大愿意让凡人涉险。不管温容找的那个侍卫武功有多么高强,毕竟也只是一介凡人,与妖怪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却也别无他法,这时候要让他凭空变出个二十来岁的道士出来,也是不可能的。再者说,那些道士学的都是些坑蒙拐骗之事,不可信。最后,他决定等到那侍卫以身作铒,出去钓水里那“鱼”之后,便躲在隐秘贴身保护他。然而陆怀远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却没考虑过旦角本人的意见。今天早上,他让温容带上那名叫周筱的侍卫,便直奔了素云在温府的住处,素云听完,觉得陆怀远这是要逼宫造反,直接雷霆大怒,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幕。素云不说话,用沉默地嘴角无声地指责着陆怀远。陆怀远也渐渐觉得这事做得不厚道,有些心虚,他挠了挠后脑勺,道:“那你只说怎么办吧?”“好说,”素云指了指院子,道,“你给出去给我翻千八百个跟头,我便依你。”陆怀远:“……这个不成,我一翻跟头就头晕,你再想个别的。”“也行,我也不为难你,”素云又一指院里的桂树,“你去数院里那棵桂树上有几朵花几片叶,数清楚了,那我便帮你。”陆怀远回头,看了那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一眼,又看了一眼温容。温容低头捂着脸,肩膀可疑地抖动着,似乎憋得很辛苦。陆怀远觉得气血都不畅了,他回过头,随后胡诌乱扯了两个数字。素云瞥了他一眼,陆怀远不知怎么,突然福至心灵,单膝跪倒在地,抓住素云的一只手,道:“素云姐姐。”素云:“……”陆怀远感觉素云的手指蜷了一下,于是他眨了眨眼睛,乘胜追击道:“算我求你了。”素云一把抽回手,霍然起身,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最后一次。”随后,她保持着面上一贯的冷淡表情,冲周筱招手道:“不就是一出戏么?你,随我来。”门闩咔哒一响,素云和周筱出了门。屋里一刹那间变得极其安静,落针可闻。温容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迢迢,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陆怀远一脑门官司地站起来,嫌弃地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别笑了,别叫我小名。”“好好好,不笑你。”温容道,“不过明日这场好戏,我可能是无福观赏了。不过容身虽不能至,心向往之。阿远去看了,回来倒要好好地同我讲一讲。”陆怀远揉了揉眉心,有气无力道:“我一定写个旷世奇恋的话本子出来,你放心,必然少不了你的一份。”“好,”温容笑道,“那我就等着看了。”这时,谢亭敲门来报,说是江天江少爷来了。温容笑道:“阿天动作可真够麻利的,这么快就搞定了?”江天确实是来送公凭的,他昨天偷偷进他爹的书房拿印象盖戳,干了亏心事,害怕被他爹逮住,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踏实,最后抱着公凭对着床帘干瞪眼了一宿,一大早就马不停蹄地送来了。“以后这事儿别找我干了。”江天心有余悸地把东西塞进温容的手里,“快给我吓出心疾来了。”温容揶揄道:“没有下次,放心。你怎么那么脆弱啊,就你这小胆,还想着降妖除魔呢?”江天却罕见地没接话。温容一愣:“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江天斟酌了一下,将温容拉到一边,道:“阿容,我想要考功名,以后不同你们一道玩儿了。”温容莫名其妙:“我们?你以前也没同我们一道玩儿啊”江天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温容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你们”指的什么,于是故作遗憾道:“如此说来,阿远要在东市口演的那出戏你也看不成了。唉,当真是可惜,还想让你……”“什么戏?”江天猝然抬头,连音量都拔高了三分,“谁说我看不成了?”温容:“……”真是个只会嘴上立志的。江天挤着脑袋往里凑:“搁哪儿呢?”“赶明儿呢!”采莲令次日一大早,陆怀远带着跟屁虫江天,和容少爷殷切的期盼来到了东市口。广府是岭南道的中心,繁华得完全脱离了京城人对岭南“偏远地区”的印象。陆怀远去过众多郡城,从余杭到锦官城,都是一等一的繁华,如今广府竟也不遑多让。光是菜市场就有东西南北四个,东市是其中最繁华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