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息从马车上直接掀开帘子跳了下去。“阿雉!”吕雉表情顿时无奈起来,往前两步想要接住赵不息,可赵不息已经落到地上往她身边窜了。两步窜到吕雉身边,赵不息嘿嘿一笑,一把拥住吕雉。吕雉的身高在这个时候并不算矮,一米六出头将近七尺的身高,比身后的婢女高上半头,可赵不息太能长了,这两个月又长了一小节,现在才十一岁,可已经只比吕雉低一点了。“长得也太快了。”吕雉轻笑着拍拍赵不息的胳膊,“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刚刚到我腰高呢。”“我已经备好了接风宴,先进屋飨宴吧。”吕雉看着赵不息安排完了门客和行李,这才笑着开口道。赵不息早两年就托吕雉在沛县给她买了一座大院子,现在只是让门客带着行李先到赵府中歇下,她先和吕雉叙旧,晚些再回去。沛县这地方,有刘邦有萧何有曹参,有吕雉有樊哙有夏侯婴,在赵不息看来这就是她的人才储备基地,这些大才早晚都是她的!赵不息这次来,就是打算多住几月,挖三四个大才回去她才甘心。只是桌椅虽然已经在河内郡和咸阳流行开了,却还没有传到泗水郡,吕雉用来招待赵不息的宴席也是用的传统桌案。距离太远有点耽误聊天。赵不息跪坐在桌案后,嘴里含着肉,给吕雉絮絮叨叨说着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平时只能靠寄信交流的二人终于再次见面,赵不息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从自己种地招揽门客剿灭黑石附近的盗贼,再到遇到赵朴英雄救美,招揽墨家和农家弟子,招揽陈平和范增……当然,赵不息告诉吕雉的也是她三顾茅庐请范增的那个版本而不是她趁夜绑人的那个版本。吕雉认真的听着,没有开口打断赵不息,而是沉迷在赵不息的诉说中。似乎她也是黑石一员,随着赵不息一起改良粮种一天下来累的直不起腰,学骑马从马上摔下来,带着门客去剿灭盗贼,认识饱学之士,一怒之下冲入县衙和贪官据理力争……吕雉的眼中神采变换。“我在怀县兴修水利,鼓励农事,选贤任能,现在的怀县已经是百业俱兴,一片繁荣景象啦!”赵不息得意道。吕雉这才反应过来,眼中略带艳羡的看着赵不息,赞叹道:“彩!”“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读读书,做做女红,偶尔和姐妹一同出门游玩。”吕雉惆怅道。“每个月还要和父亲吵一次架。”吕雉今年已经二十岁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她的父亲吕公更着急给她找夫婿。排在第一位的肯定是刘邦,吕公打定主意认为刘邦日后能发达,做他的贤婿再好不过。哪怕已经知道刘邦和县上的曹寡妇不清不楚,还有一个和吕雉年纪差不多大的私生子刘肥也没有改变想把吕雉嫁给刘邦的想法。按照他的说法,刘邦此人长袖善舞,和县中上下官吏关系都很好,隆准而龙额,美须髯,面相贵重,非常人也。而且他到现在也没有娶妻,必定是不甘心娶一寻常女子为妇,而是想娶一能对他有助力的妇人,正好自己有钱有势,在沛县中算得上首富,想必自己提出要把女儿嫁给刘邦,他也不会拒绝。若是以前,自小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吕雉或许会听从父亲的意愿嫁给刘邦,哪怕她心中有百般的不情愿她也不会违抗父命。可如今,她见过了赵不息,知晓了世上的女子还有另一种活法,又怎能甘心听从父命,嫁给不喜欢的人,相夫教子,草草渡过此生呢?想到这里,吕雉暗自攥紧了拳头,她对着赵不息笑了笑:“不过我听你的话,没有妥协,现在我父亲也没能把我嫁出去。”“我这次来就是带你走的!”赵不息从自己的桌案后面走到吕雉的桌案旁,盘腿坐下,握住吕雉的手,诚恳道,“跟我去怀县吧,到那以后你担任我的副手,我们一起将事业做大做强。”“我们一起去招贤纳士,兴办学堂,一起去招揽流民,平定一方,你可以做官,先做县丞,等陈长职位升上去了你就做怀县县令,沐休的时候我带你去骑马,你看到我的宝马了吧,它叫玄兔,跑的可快了……”赵不息絮絮叨叨给吕雉描述着未来的画面。吕雉的眼中随着赵不息的描绘升腾起向往和野心来。“哼,来客安感蛊惑我女心?”一道重重的冷哼声打断了赵不息的描述和吕雉的幻想。清瘦的吕公怒气冲冲地从厅门外走进来,一甩衣袖,衣袖带起一声响亮的劲风声。吕公的年纪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脸上已经有了皱纹,下巴上蓄着不长不短的胡须,头发和胡须都已经掺杂了苍白,眼神犀利,腰背微微有些佝偻。
他正怒视着赵不息,赵不息不客气地反瞪回去。咋,你一个老头还想和我比谁眼大?我遗传自我娘的大眼睛难道怕你?吕公眼神在落到赵不息脸上的时候明显往一侧侧目,随即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敢直视赵不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周便是如此,我女的婚事自然也该由我这个做父亲的作主,你为何要撺掇她违背孝道,不听父命呢?”吕公质问赵不息。吕雉皱眉,往前一步挡在赵不息和自己父亲之间,脸色不好看道:“此为我自己不想嫁人,与旁人无关。”吕公大怒,气得吹胡子瞪眼。“都怪四年前你遇到了这竖子才学坏了啊!你先前多孝顺啊,主持家务、缝补衣裳、协助你母亲管理家中的奴仆,对我百依百顺,是方圆数十里内最有名的淑女。”吕公痛心疾首。“可自从你遇到这竖子之后,听信了她的鬼话,屡次违背父命,二十岁了还不愿意出嫁,顶撞我数次,还有为人女的样子吗?”吕雉面色冰冷了下来,强忍着怒气,毫不畏缩的直视自己的父亲:“难道您一定要用女儿的幸福去换取吕家日后的富贵吗?”“刘邦未尝不是好夫君!”听到这赵不息都无语了,要说刘邦是好皇帝,这的确,以小小的亭长之身建立一个传承数百年的王朝,能力没得说。可好夫君……戚夫人听见都要哭了。从跟着刘邦吃苦受罪多年可儿子险些连家产都继承不了的吕雉,到名义上刘邦最宠爱可连后路都没给她留一条的戚夫人,再到战战兢兢装隐形人才能活下来的薄姬,刘邦这辈子就没跟“好夫君”这三个字沾过一点边。赵不息绕过吕雉,挡在吕雉身前直面吕公:“父母之命,自周便是如此……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这也是自周便是如此的诗句,难道你忍心让自己的女儿也忍受这样不幸的婚姻吗?”“刘邦日后能不能给你吕家带来富贵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观其言查其行,现在就同数个寡妇关系密切、有私生子的人绝不会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好夫君。”赵不息认为自己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可她低估了吕公的固执。或者说低估封建时期宗族制礼法社会下的男性大家长维护自己权威的固执。吕公丝毫考虑赵不息所说的女子嫁人后的不幸经历有多可怜,又有多大概率落到他的女儿身上,在吕公看来,吕雉是自己的女儿,就应该听从父命,自己让她嫁给谁就要嫁给谁。至于婚后过得不好……哪个女子不是这么过来的啊?“尔竖子也!”吕公看着吕雉和赵不息站在一起嘴都要气歪了。他指着赵不息口不择言:“你的面相凶险,说不准哪天就死于横祸,竟还在此蛊惑我女儿,果然为贼子也!”赵不息拉下脸来,跟着赵不息的韩信已经大怒,拔剑指向吕公。不过韩信毕竟稳重,只是拔出剑威胁吕公,若是换了溪,恐怕赵不息还要抱着腰拦着……赵不息半眯着眼,“我知道吕公有相面之能,可你既然看过我的面相也看过刘邦的面相,为何却认为刘邦面相贵重,而我的面相凶险呢?”得益于之前抽出来的相面技能,赵不息点出了点相面的天赋,自己也学了些相面的学问。按照相面中的学问,有称王命格的面相必然是贵重和凶险交杂的,难道从面相中就能看出刘邦和项羽最终哪个会称帝吗?并不是如此,刘邦有称王的命格、项羽也有、如今的赵不息可能也有,可到底鹿死谁手,并不是命格强弱,而是天时地利人和相加,加上那么一点点运气才能决定谁笑到最后。胜者称王,败者死无葬身之地。贵重极其贵重,凶险也必定极其凶险。可吕公为何笃定刘邦就是贵重,她赵不息就是凶险呢?吕公嗤笑:“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吕雉与韩信皆大怒,韩信的剑已经抵住了吕公的喉咙。“匹夫安敢羞辱我主!”韩信压抑着眼底的怒火,冷冷道。这句话是极其严重的羞辱,意思是母鸡没有早晨啼叫的,如果母鸡在早晨啼叫,这个人家就会衰落。出自《尚书》,是用来羞辱纣王和妲己的。赵不息却笑着往前走了两步,用中指抵住韩信的剑背,将剑从吕公脖颈处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