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绣语的话里我大约知道了一些。太甫藏匿我的计划原本是万无一失,但我仍是被人发现了,原因只有一个,明府里有内奸,在内奸被查出之前我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想起白玲珑的死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怕是饿死、病死、被人打死,我也不想像她那样死法。
“你也晓得害怕?”
绣语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从前她爱尖酸人也爱笑,时隔几年再见她已变了个人,更多时候是眉头深锁沉默不语。我不明白,她明明心仪的是祈公子为什么会成为‘李夫人’?明府上下我所知道的人中只有砚山姓‘李’,绣语应该不是他的夫人,他对这个师妹向来不待见,那日归来他和如眉说的话还要多些。
“祈公子他……还好吗?”我突然问道。
笑声嘎然停止,娇颜有些阴沉,“还好。”
我是故意的。她喜欢祈公子,祈公子对她也有情,她为什么还要去当李夫人,她嫁给了别人那祈公子怎么办?
“我还有事。”脸色不善的人冷冷道了一句便离开了。
我后悔不该多嘴,好不容易能有一个人说话,自由了几年又被关起来憋得好难受。
好在这一回禁闭的生活没有持续很久,我很快被太甫大人召见。这个一手策划我命途、主宰我生死的老者,除了害怕他那一双眼睛我没有别的情绪。也许我应该讨厌他、怨恨他,可那实在是一件累人的活儿,一个与我不相干的老者,我没有必要这样劳心伤神。
老者入座,门人属下站定。开场话不是对我说的,是太甫与六位门下弟子之间的询问与应答,听来像是了不得的要事,砚山几人也对我有所避讳,太甫却高谈阔论毫不在意他们的机要被我这个外人听了去。冗长的交谈完毕,老者抬眼看着我,我赶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这些年你做得很好。”
做得很好,他这是在夸奖我?这些年我做了什么,只做了丫头什么也没做,在夸我做丫头做得好?听不懂那就保持缄默。
“前日冒犯了少君?”老者问道。
话说的是我却不是在问我。
回话的人是太甫六弟子之一,我只知道他姓铁,是位将军,刚才还听如眉唤他‘官人’。如眉的丈夫便是这位铁将军。“陈王前些日贡了一匹宝驹,性子顽烈无人骑得了它,少君一时起了兴便想将其降伏,谁想这畜生瞎眼乱冲,险些在花园伤了秦姑娘。”说到这儿铁将军转向我,善意地问道,“姑娘可有伤着?”
我摇头。
“到这边遛马,少君这马遛得远啊。”太甫捋着胡须道。
没有人懂他的意思也就无人开口回话,可我总感觉他嘴边那一抹笑,别有意味。
“下去各司各职,把自各儿的事办好,也让老夫省点儿心。”
六弟子齐齐拜首。
太甫起身离座,到此算是结束了,“陈王有心了,回头砚山也给他回个礼去。”
砚山再拜首,表情依旧,他身旁的绣语则像触了电似的震了一震。如眉维持着美丽的笑颜,在太甫背身时与铁将军眼波流转,可两人绝不是在互诉钟情。太甫的另两位弟子阿黍和端木鹤,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从前颇有好感的如眉而今有些讨人厌,她的眼睛太灵动太不安静,也不若绣语那般清澈透亮。